女兒的小手還抓著我的耳垂,力氣不小。我輕輕把她的手指一根根鬆開,放進繈褓裡。她打了個哈欠,眼睛閉上,呼吸慢慢平穩下來。
江逾白坐到書桌前,翻開那本深藍色的育兒日記。鋼筆擰開,筆尖落在紙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我走過去,站在他身後。紙頁上寫著一行字:“設林溪=幸福,江逾白=永遠,則方程解為:∞”。
我看著那行字,沒說話。
他抬頭看我,“你覺得怎麼樣?”
“你又寫這種東西。”我說,“她現在才幾天,能懂嗎?”
“不懂也沒關係。”他合上本子,又打開新的一頁,“以後會懂。”
陽光從窗簾縫裡照進來,落在桌角。他重新提筆,正要寫下什麼,女兒突然動了下手,身子一扭,小胳膊往前一伸,直接抓住了他握筆的手。
鋼筆被她拽了一下,在紙上劃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線,像半圓,又像波浪,從公式旁邊一直拖到邊緣。
我和江逾白都愣住了。
過了兩秒,他忽然笑了出來,聲音不大,但笑得很徹底。他小心翼翼地把那頁紙翻起來,舉到我眼前,“你看。”
我盯著那道痕跡,“她就是亂畫的。”
“不是亂畫。”他說,“這是在解‘愛’的定義域。”
我皺眉,“你非得用數學解釋一切?”
“這不是解釋。”他把紙放回桌麵,指尖輕輕碰了碰那道曲線,“是回應。”
我沒有接話。房間裡很安靜,隻有女兒輕微的呼吸聲和窗外風吹樹葉的聲音。
他轉過身,看著我,“以前是我一個人記這些事。現在有人幫我寫了。”
“她才出生幾天。”我說,“什麼都不懂。”
“但她聽得見。”他輕聲說,“也感覺得到。”
我低頭看女兒,她睡得很熟,小臉貼在我胸口,溫溫的。我忽然想起七年前那個雨天,我蹲在圖書館門口撿碎瓷片,咖啡灑了一地。沒人過來幫忙,隻有一個人站在我麵前,遞來一杯新的。
那時候我不知道那是喜歡。
現在我知道了。
可我還是說不出口。
江逾白把鋼筆收好,合上日記本,起身走到床邊坐下。他伸手摸了摸女兒的臉,然後握住她的小手,按在日記本的空白頁上。
一個小小的、模糊的手印留在紙上。
“這不是改答案。”他說,“是加變量。”
我看著那個手印,喉嚨有點發緊。
“f(林溪)是起點。”他抬頭看我,“但現在我們要算三代人的極限。”
我沒說話。
他也不催,隻是把那頁紙小心撕下來,夾進床頭櫃裡的相冊。相冊封麵已經有些磨損,裡麵是我們結婚那天的照片,還有幾張貼得歪歪扭扭的拍立得——我第一次試著給她拍照,她閉著眼,我把鏡頭湊得太近,畫麵糊成一片。
他做完這些,坐回我身邊。
“你還記得那天你說什麼嗎?”他問。
“哪天?”
“在櫻花樹下。我說以後每年春天都來,你要拍很多張合影。”
“我說好。”
“你還說了什麼?”
我想了想,“我說……等她會走路了,就帶她來。”
“你還說,”他看著我,“要教她拍照。”
我點點頭。
“那下次,讓她自己按快門。”他說。
我看了眼女兒,她還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