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門外,空氣仿佛凝固。雨水敲打玻璃的聲響是這寂靜裡唯一的律動,急促,密集,敲在林曉的心上。
程煜的手覆蓋著她的手,溫熱透過皮膚傳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也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他沒有催促,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那雙深邃的眼眸在走廊光線下,如同旋渦,要將她整個吸進去。
“我們,談談。”
這簡單的三個字,在他低沉嗓音的包裹下,重若千鈞。談什麼?怎麼談?承認她那些荒誕的身份?剖白自己在他步步緊逼下的恐懼與……悄然滋生的彆樣情愫?還是聽他宣判,他早已洞悉一切,此刻不過是貓捉老鼠的最後戲碼?
林曉的指尖在他掌心下微微顫抖,大腦一片混亂。逃開的念頭與留下的衝動激烈廝殺。
最終,那覆蓋在她手背上的溫熱,和他眼中那片她看不懂卻莫名心安的深海,戰勝了逃離的本能。
她微微側身,讓開了門口的空間。
這是一個無聲的許可。
程煜的眼底似乎極快地掠過一絲什麼,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某種得償所願的暗芒。他邁步走了進來,動作從容,仿佛隻是進入一個普通的會議室。
房門在身後輕輕合上,“哢噠”一聲輕響,如同某種界限被打破。
套房客廳寬敞,隻開了幾盞氛圍燈,光線昏黃曖昧。窗外雨幕依舊,城市的霓虹在水汽中暈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程煜沒有走向沙發,而是在靠近落地窗的吧台邊停下,隨手拿起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擰開,遞給她。
“喝點水。”他的語氣恢複了部分平時的平穩,但那份過於專注的視線,依舊鎖定在她身上。
林曉接過水,冰涼的觸感讓她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些許。她小口喝著水,不敢看他,目光遊離在房間各處,就是不敢落在他身上。
“想談什麼,程總?”她試圖用工作化的口吻來武裝自己,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程煜倚在吧台邊,看著她故作鎮定的樣子,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細細描摹著她的輪廓,從她微濕的發梢,到她因緊張而輕抿的唇線,再到她握著水瓶、微微用力的指尖。
“談談你。”他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雨聲,“林曉。或者,我該叫你……siren?還是‘幽靈’?”
他終於,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如此直接,如此平靜,卻像一道驚雷,在她腦海中炸開!
林曉猛地抬起頭,臉色瞬間血色儘褪,手中的水瓶幾乎脫手。儘管早有猜測,但親耳聽到他從口中說出這兩個名字,帶來的衝擊依舊是毀滅性的。
他知道了!
他真的什麼都知道了!
恐慌如同冰水,瞬間淹沒了她。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身體撞到冰冷的牆壁,退無可退。
“我……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她垂死掙紮,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程煜向前一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他沒有逼近,隻是站在那裡,目光沉靜地看著她,那眼神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偽裝和恐懼。
“你知道。”他的語氣篤定,帶著一種令人無力反駁的力量,“從‘暗夜’俱樂部開始,或許更早。我知道你是siren,知道你是‘幽靈’,知道你用林曉這個身份,在瑞科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
他每說一句,林曉的臉色就白一分。她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所有衣服,赤裸地站在他麵前,無所遁形。
“為什麼……”她聽到自己破碎的聲音,“為什麼……不揭穿我?”
這是她最大的疑惑,也是她最深的恐懼來源。
程煜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她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的睫毛上。
“起初,是好奇。”他坦誠,聲音低沉,“一個能在職場隱忍如塵,在舞台掌控眾生,在拳台淩厲如風的矛盾綜合體,很有趣。”
他的直白讓林曉感到難堪,卻也讓她心底微鬆。至少,最初的目的,她猜對了。
“後來,”程煜的話頓了頓,他的目光變得更加深邃,仿佛蘊藏著某種洶湧的情緒,“我發現,我欣賞的,不僅僅是這份‘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