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蛾圖案在老式手機屏幕上熄滅的瞬間，林曉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臟撞擊胸腔的聲音。那短暫的光芒像一道無聲的指令，更似一個冰冷的嘲弄——她所有自以為是的“棋手”之舉，依舊在他的注視之下，甚至可能，依舊是他龐大棋局中預設的一步。
她強迫自己冷靜，將翻湧的情緒死死壓住。程煜的“注視”並未阻止她執行自己的計劃。“企業家精神與失敗價值”係列訪談的籌備工作在公關部緊鑼密鼓地展開，儘管內部仍有微詞，但在林曉的強力推動下，無人敢公開反對。邀請函也發給了尚在取保候審階段的韓子峰，這一步險棋，引發了外界不小的猜測和關注，成功地將一部分媒體焦點從瑞科陳年舊事引向了更具話題性的當下。
星軌資本那邊似乎沒料到林曉會打出這樣一張牌，針對瑞科早年資料的挖掘行動出現了短暫的停滯，仿佛在重新評估策略。
然而，這種表麵上的平靜，更像暴風雨前的凝滯。林曉不敢有絲毫鬆懈，她知道，星軌資本絕不會輕易放棄。
這天深夜，林曉仍在辦公室處理積壓的文件。偌大的空間裡隻剩下鍵盤敲擊聲和她的呼吸聲。落地窗外，城市的燈火已稀疏了不少，如同疲倦的眼睛。
就在她準備關掉電腦時，內線電話突兀地響起。這麼晚，會是誰？
她接起電話，聽筒裡傳來周總監刻意壓低、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聲音：“林總……程總……程總回來了！剛進地下車庫的專屬電梯！”
林曉握著聽筒的手指瞬間收緊，指節泛白。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攥住，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他回來了？在這個時間，以這種毫無征兆的方式？
她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辦公室那扇厚重的實木門，就被無聲地推開了。
程煜站在門口。
他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風塵仆仆，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但那雙眼睛，依舊深邃銳利，如同暗夜中的鷹隼，精準地鎖定在她身上。他的目光掃過她，掃過這間他離開多日、卻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辦公室，最後，重新落回她的臉上。
沒有久彆重逢的寒暄，沒有劫後餘生的感慨，甚至沒有一句“我回來了”。
他就那樣站在那裡，強大的存在感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空氣都變得稀薄而沉重。
林曉下意識地站起身，喉嚨有些發乾。她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緊張，像是一個等待老師檢查作業的學生。
“程總。”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
程煜緩緩走進來，步伐沉穩，大衣下擺帶起微弱的氣流。他走到辦公桌前，目光掠過她屏幕上尚未關閉的文件，然後，看向她。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他開口，聲音因疲憊而略顯沙啞，卻依舊帶著慣有的冷冽和掌控力，“你做得……比我想象的更好。”
這不是一句簡單的誇讚。他的語氣平靜，聽不出喜怒，更像是一種客觀的評價。但林曉能感覺到，那目光深處，有什麼東西在翻湧，是審視，是評估，或許……還有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激賞。
“職責所在。”林曉垂下眼簾，避開了他過於銳利的注視，給出了一個標準而謹慎的回應。
程煜的視線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落在了她放在桌角的那個飛蛾造型的鎮紙上——那是她近期換上的，與那枚胸針隱隱呼應。
“飛蛾……”他低聲念出這兩個字，語氣莫測，“即使在最黑暗的地方，也會本能地尋找光。哪怕那光是陷阱。”
林曉的心猛地一跳。他是在說她自己嗎？
她沒有接話，辦公室裡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兩人之間隔著寬大的辦公桌，卻仿佛隔著無形的鴻溝，裡麵填滿了未言明的危機、遠程的乾預、以及此刻麵對麵時複雜難言的氣流。
最終還是程煜打破了沉默，話題轉向了正事，語氣恢複了商人的冷靜：“星軌資本不會善罷甘休。他們調整策略，說明找到了他們認為更有效的攻擊路徑。你之前的應對，雖然取巧，但不夠根除。”
他走到她對麵的椅子坐下，身體微微後靠，姿態放鬆，卻帶著更強的壓迫感。
“我收到一封匿名郵件，”林曉決定主動提及，觀察他的反應，“關於您第一次創業時的一些……細節。”
程煜的眉梢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眼神沒有任何波動，仿佛聽到的隻是天氣預報。“跳梁小醜的手段而已。”他的語氣帶著一絲不屑，“重要的是，你沒有上當，也沒有用它來做文章。”
他知道了！他果然什麼都知道！那封郵件，那個附件，甚至她刪除它的動作，他都一清二楚！
林曉感到一陣無力，仿佛自己所有的努力和掙紮，在他麵前都像是透明的一樣。
“我啟動了‘企業家訪談’計劃，試圖轉移焦點。”她彙報式地說道。
“嗯，我看到了。”程煜點了點頭，算是認可，“思路不錯，但力度不夠。星軌要的不是輿論上的小打小鬨，他們要的是瑞科的控製權，或者，至少是‘方舟’的主導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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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她，目光深沉：“接下來，他們會動用更底層的關係，可能是監管，也可能是……更直接的商業狙擊。你需要做好準備。”
他沒有說“我們”，他說的是“你”。
林曉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程總既然回來了，接下來的應對，自然由您主導。”
這是試探，也是她內心真實的疑問。他回來了，這艘船的舵，是否應該交還？
程煜凝視著她，許久，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幾乎看不出的弧度。
“這場仗，”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既然你已經打到了這個地步，就由你繼續打下去。我會看著。”
他不是來接手爛攤子的，他是來驗收成果，並且……將她推向更前線的。
林曉的心沉了下去，卻又有一股不服輸的火焰悄然燃起。他依舊在考驗她，將她置於風口浪尖，看她能堅持到幾時。
“我明白了。”她聽到自己平靜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無聲的博弈，在程煜歸來的這個深夜，拉開了新的序幕。
他坐在那裡，如同蟄伏的雄獅，看著她這隻被他親手推向鬥獸場的飛蛾，如何在與更凶猛野獸的搏殺中，要麼被撕碎，要麼……浴火重生。
第一百三十八集結束
下一集預告：
程煜的歸來將如何改變瑞科內部的權力格局？他所謂的“看著”，是真正的放手，還是更嚴苛的掌控？星軌資本更底層的攻擊會以何種形式到來？林曉要如何在程煜的注視下，獨立應對接下來的狂風暴雨？無聲博弈，棋局再開，這一次，林曉是棋子，還是真正的對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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