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的話像淬了冰的針,紮進林曉的耳膜,帶來一陣刺痛而清醒的戰栗。他並非來拯救她,而是來給她上一堂名為“現實”的殘酷課程。她所有引以為傲的專業素養和談判技巧,在真正盤根錯節的權力與利益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沒有停留太久,仿佛真的隻是順路過來“看看”。離開前,他站在門口,背對著她,留下最後一句:“明天的港口簽約儀式,我會在場。”
門輕輕合上,房間裡重新隻剩下林曉一人,以及那揮之不去的、屬於他的雪鬆氣息。她緩緩滑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抱著膝蓋,將臉埋了進去。
屈辱、憤怒、不甘,還有一種被強行撕開保護殼、暴露出現實猙獰麵目的無力感,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淹沒。她一直努力想要證明自己可以獨立,可以不需要他的庇護,可最終,她辛苦撬開的一條縫隙,被他輕輕一推,就變成了一條通途。
這種認知,比任何商業上的失敗都更讓她感到挫敗。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慢慢抬起頭,眼神裡之前的迷茫和脆弱已被一種冰冷的堅毅所取代。她走到浴室,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臉,看著鏡中那個眼眶微紅卻目光執拗的自己。
程煜要她感受規則,她感受到了。那麼,接下來,她就要學會利用規則,甚至……創造規則。
第二天,港口管理委員會的簽約儀式現場,氣氛與昨日截然不同。巴頌副主任早早到場,臉上帶著近乎殷勤的笑容,對林曉的態度恭敬得近乎諂媚。頌恩更是鞍前馬後,看向林曉的眼神裡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敬畏。
程煜準時出現,依舊是那副冷峻從容的模樣,他與陪同前來的納隆將軍低聲交談了幾句,便坐在了主辦方安排的主賓席上,仿佛隻是來觀禮的普通貴賓。
然而,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強大的定心丸和威懾力。
簽約流程異常順利。巴頌幾乎沒有任何異議,便在那份對瑞科極為有利的協議上簽下了名字。閃光燈不斷亮起,記錄下這“曆史性”的一刻。
林曉站在簽約台前,穿著程煜送來的那套寶藍色套裝,臉上帶著得體而疏離的微笑,與巴頌握手,交換文件。她的姿態無可挑剔,但隻有她自己知道,這看似輝煌的勝利,底下流淌著的是怎樣冰冷的暗流。
儀式後的酒會上,巴頌和頌恩等人圍在程煜和納隆將軍身邊,談笑風生。林曉端著一杯香檳,獨自站在稍遠處的落地窗前,看著港口繁忙的景象。
程煜不知何時擺脫了人群,走到了她身邊。
“感覺如何?”他低聲問,目光同樣投向窗外。
“像提線木偶。”林曉沒有看他,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嘲,“按照您設定的劇本,完成了一場表演。”
程煜側頭看了她一眼,對她的尖銳並未動怒,反而似乎有些欣賞。“能意識到自己是木偶,是掙脫繩索的第一步。”
林曉猛地轉頭看向他,想從他眼中找出戲謔或嘲諷,卻隻看到一片深沉的平靜。
“您到底想讓我成為什麼?”她終於問出了這個盤旋在心頭已久的問題,“一個更聽話、更鋒利的工具?還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觸及他們關係的核心。
程煜沉默了片刻,遠處喧鬨的人聲仿佛被隔絕開來。他晃動著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體在燈光下蕩漾。
“工具會磨損,繼承人需要超越。”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大提琴的鳴響,敲在林曉的心上,“我想看到的,是一個能讓我……無法完全預測的變量。”
他看著她,目光深邃如同寒潭:“一個能在這片暗流中,奏響自己樂章的人。”
林曉的心跳漏了一拍。無法預測的變量?奏響自己的樂章?這比他直接給出答案更讓她感到困惑,也……更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挑戰。
他不需要一個複製品,他想要的是一個能與他博弈的對手?或者說,一個能讓他不再感到孤獨的……同類?
這個認知,讓她心底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
酒會結束,程煜與納隆將軍一同離開,沒有再看林曉一眼,也沒有交代任何後續。仿佛他此行的目的,僅僅是為了確保港口協議的簽署,以及……給她上那殘酷的一課。
林曉站在空蕩了許多的會場,感覺之前那股支撐著她的力量仿佛被瞬間抽空,但又有什麼新的東西,在廢墟之下,悄然滋生。
他離開了,將她獨自留在了這片剛剛被他的力量強行肅清過的戰場上。
但這一次,林曉的感覺與之前截然不同。
她不再僅僅感到孤立無援,反而有一種奇異的……輕鬆感。
束縛她的那根最明顯的線,暫時鬆開了。現在,是她這個“變量”,開始真正攪動這片暗流的時候了。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頌恩的電話,語氣恢複了屬於“林總”的冷靜與決斷:
“頌恩先生,港口協議已經簽署,但我們與查猜先生的合作細節還需要深化。另外,我注意到本地有幾家專注於智能物流的初創公司很有潛力,安排一下,明天我去拜訪。”
暗流依舊洶湧,但這一次,她不再隨波逐流。
她要開始嘗試,奏響屬於自己的協奏曲。
第一百四十七集結束
下一集預告:
程煜離開後,林曉將如何憑借自身力量鞏固東南亞的成果?她會如何對待頌恩這個滑頭的合作者?那些潛在的、未被程煜力量完全覆蓋的對手,會否卷土重來?林曉這個“變量”,究竟會成長為何種模樣?暗流協奏,誰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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