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夜市的繁華尚未褪去,一股更加熾熱濃烈的香辣風暴便如同燎原之火,驟然席卷了西市的每一個角落。
這股新興的美味浪潮來勢洶洶,竟在短短幾日內蓋過了先前土豆宴的風頭。
風暴的源頭,是一家連正式招牌都來不及懸掛的新鋪子。
隻在門口歪歪斜斜地掛了個木牌,上麵用炭筆草草畫了隻通紅欲滴的辣椒。
鋪麵狹窄,灶台就支在臨街處,掌勺的是個麵色沉靜、左頰帶一道淺疤的漢子。
他沉默寡言,隻專注地盯著眼前的鐵鍋,賣的菜品也簡單到極致——僅有辣椒炒肉一味。
可偏偏是這道看似尋常的家常菜,卻仿佛擁有勾魂攝魄的魔力,讓每一個途經此處的行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再也挪不動步子。
那是一種何等霸道而富有層次感的香氣!
滾燙的油脂與切得薄如蟬翼、肥瘦相間的五花肉片激烈碰撞,瞬間爆發出原始而誘人的肉香,仿佛能將人心底最原始的食欲勾起。
緊接著,一大把被快刀剁碎、紅褐相間的乾辣椒投入鍋中,隻聽得“刺啦”一聲巨響,一股強烈、刺激、帶著灼熱侵略性的辛香如同火山噴發,猛地炸裂開來!
這香氣仿佛有了形質,辛辣中帶著一絲焦香,蠻橫地直鑽鼻腔,嗆得人眼角發酸,忍不住想打噴嚏。
可喉嚨裡卻不由自主地瘋狂分泌唾液,胃裡像有千萬隻小爪在撓,饑餓感排山倒海而來。
“滋啦——滋啦——”肉片在熱油的煎熬下迅速蜷縮、邊緣泛起焦黃,肥肉部分的油脂被逼出,變得透明酥脆。
辣椒的豔紅漸漸融入清亮的油脂中,將每一片肉都均勻地染上一層誘人的光澤。
最後,一把翠綠欲滴的蒜苗撒下,經熱氣一烘,那股獨特的辛香與先前的肉香、辣香完美融合,達到了令人癲狂的頂點。
“咕咚……”人群中,不知是誰率先艱難地咽下了一大口口水,在這驟然寂靜的瞬間顯得格外清晰。
仿佛是按下了某個開關,人群“轟”的一聲炸開了鍋,瘋狂地湧向那個小小的攤位。
“掌櫃的!給我來一份!不,兩份!多放肉!”
“我先來的!給我也來一份!辣椒加倍!”
“天爺嘞,這味兒……也太勾魂了!快,給我占個位置!”
長龍般的隊伍瞬間成形,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延長。
隊伍裡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有剛卸下貨、滿身汗味的力工,搓著手一臉期盼;
有穿著綢緞長衫、看似精明的商人,一邊排隊一邊打量著這火爆場麵,眼中閃爍著商機;
更引人注目的是幾個腰間佩劍、氣息精悍沉穩的武人,他們雖不像旁人那般急切,但緊盯著鐵鍋的眼神,也暴露了內心的不平靜。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軍襖、頭發花白的老兵,顫巍巍地接過攤主遞來的第一份辣椒炒肉。
他也顧不得燙,直接用手捏起一片油光鋥亮的肉片,迫不及待地塞進嘴裡。
“嘶——哈!”辛辣的滋味瞬間在口腔炸開,老兵被辣得倒吸一口涼氣,額頭上立刻滲出細密的汗珠,臉龐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但他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卻陡然亮得嚇人,“夠勁!真他娘的夠勁!比當年在漠北挨的刀子風還衝!舒坦!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張開了,通透!”
他一邊嘶嘶哈哈地吸著氣,一邊毫不停歇地大口扒拉著碗中油汪汪、紅亮亮的炒肉,仿佛吃的不是一道菜,而是久違的激情與熱血。
很快,更多的人嘗到了這令人難忘的滋味。
西市街頭仿佛變成了一場狂歡,處處可聞“嘶嘶哈哈”的抽氣聲,食客們個個吃得額頭冒汗,嘴唇紅腫,卻人人臉上都洋溢著痛並快樂著的暢快表情,仿佛多年積壓的濕氣寒氣,都隨著這一身大汗被逼出了體外。
“這辣椒……果真是神物!”一個看似行商的中年人一邊用袖子擦著汗,一邊對同伴感慨,“吃下去,肚子裡就跟揣了個暖爐似的,走南闖北,夜裡趕路都不懼風寒了!”
“何止啊!”旁邊一個目光銳利的武人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難以抑製的興奮,“我明顯感覺氣血運行都加快了不少!渾身暖洋洋的,勁頭十足!這東西,對咱們練武之人,怕是大有裨益!”
就在這辣味風暴席卷一切,眾人沉浸於味蕾與氣血的雙重衝擊時,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的疤臉掌櫃,又默不作聲地搬出了幾個看起來頗為樸拙的粗陶壇子。
他拍開壇口的泥封,掀開油布,一股清冽、醇厚、並帶著淡淡果木與靈氣奇香的酒味,悄然彌漫開來。
這酒香並不濃烈,卻極富穿透力,巧妙地中和了空氣中過於霸道的辣味,讓人精神為之一振,口舌生津。
“本店特供,靈酒‘火燒雲’,限量,每桌一壺。”疤臉掌櫃言簡意賅,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
靈酒?!
這兩個字如同在滾油中滴入了冷水,讓排隊的人群再次劇烈騷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