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黑龍武院的校場上卻已蒸騰著灼熱的氣息。
五百名精挑細選的銳士，以及一百名黑龍衛中的佼佼者，剛剛結束了一輪堪稱殘酷的體能打磨。
汗水浸透了他們的麻布勁裝，緊貼在虯結的肌肉上，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帶著白蒙蒙的霧氣，空氣中彌漫著汗味與泥土混雜的粗糲感。
就在這疲乏達到頂點的時刻，校尉章邯踏上了點將台，麵色肅然。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宣布解散，而是由親兵抬上來幾口木箱，裡麵是碼放整齊的薄薄冊頁。
“殿下有令，即日起，所有人增修一門功課。”章邯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場下的喘息聲，“此乃《基礎靈息吐納法》，由殿下親創。每日完成《饕餮功》修煉及常規操練後，需尋僻靜處，依此訣竅調息半個時辰，不得有誤！”
冊子分發下去，眾人入手隻覺得輕飄飄的。
有人迫不及待地翻開，映入眼簾的口訣卻簡單得讓人愕然——無非是如何調整呼吸節奏，如何意念存想，文字簡練，甚至有些直白。
比起《饕餮功》那種吞食火雲薯後、能清晰感受到氣血奔騰、力氣增長的實在感，這吐納法聽起來……太虛了。
隊伍中響起一陣壓抑的騷動。幾個性子急的銳士忍不住交換著眼神，心裡直犯嘀咕：呼吸？誰不會呼吸？這玩意兒還能練出花來？難不成比大口吃肉、立刻長力氣還管用？
但命令終究是命令，尤其是出自那位年僅三歲卻已屢創奇跡的嬴昭殿下。
無人敢公開質疑，隻是私下裡，難免有些將信將疑。
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武院的角落便多了一道奇特的風景：
無論是黃昏的校場邊緣，還是深夜的營房角落，總能見到一個個精壯漢子盤膝而坐，閉目凝神，按照那看似簡單的法門，一呼，一吸，周而複始。
頭一兩天，效果幾乎為零。大多數人隻覺得胸口憋悶，頭腦放空，甚至有不少人在極度的疲憊下，直接保持著打坐的姿勢沉沉睡去，鼾聲如雷。
若非軍令如山，恐怕不少人早已放棄。
變化，是從第三日開始悄然萌芽的。
名叫黑娃的年輕銳士，是軍中出了名的實心眼。
彆人或許還會偷懶耍滑，他卻對嬴昭殿下有著近乎盲目的崇拜，每次練習都一絲不苟。
這天下午的負重越野極其嚴酷，黑娃拚儘全力衝回武院時，隻覺得肺葉像是被烙鐵燙過，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他癱坐在校場邊的石鎖下，下意識地按照吐納法的節奏，努力調整著自己紊亂的呼吸。
起初仍是疼痛和窒息感。但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準備像死狗一樣躺平的時候。
一絲極其微弱、帶著山澗清泉般涼意的氣息，仿佛穿透了那灼熱的痛楚，悄無聲息地滑入他的喉間。
那感覺轉瞬即逝，如同錯覺，卻讓灼熱的肺部瞬間獲得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舒坦！
黑娃猛地睜開了眼睛，瞳孔在暮色中閃著驚疑不定的光。
他不敢確定，連忙再次凝神，嘗試捕捉那絲異樣。
一次，兩次……終於，在幾次深長的呼吸後，那絲微不可察的“涼氣”再次出現，雖然依舊微弱，卻真實不虛！
“柱子……柱子！”他壓低聲音，激動地推了推身旁同樣累得夠嗆的同伴，“我……我好像感覺到了！有一股涼氣，吸進去，胸口就沒那麼燒得慌了！”
被叫做柱子的銳士半睜開眼，有氣無力地哼道：“黑娃，你是不是累懵了？哪來的涼氣？我看你是風吹的……”
然而，類似黑娃這樣的細微體驗，並非個例。
接下來的幾天裡，私下交流的銳士們發現，越來越多的人感受到了異常。
有人在萬籟俱寂的深夜站崗時，於吐納間捕捉到了那一縷隨月華滲入體內的“清氣”，精神為之一振；
有人在激烈對練後，渾身酸痛，運用吐納法恢複時，竟察覺疲憊消散的速度似乎快了一線；
甚至有人隱隱覺得，丹田內由《饕餮功》煉化出的那股熱流，在呼吸法的引導下，似乎變得溫順了些許。
這些變化初時細微，如春雨潤物，並未引起太大波瀾，但一種莫名的期待感，卻已在眾人心中悄然滋生。
真正的蛻變，發生在吐納法推廣後的第七日。
這天，是武院每月例行考核之日，氣氛格外肅殺。
高台上，蒙毅與王賁兩位將軍親自坐鎮，目光如炬，掃視著場中每一個身影。
考核項目依次進行，力量、速度、耐力，銳士們的成績雖較以往有所提升，但尚在預期之內。
直到最後一項——內息檢測。
檢測的工具簡單而直接：一排特製的銅管，管壁上刻著精細的刻度，管內裝有一枚輕巧靈動的青銅葉輪。
受測者需對準銅管一端，全力吐出一口氣息，氣息越綿長、越凝練，推動葉輪旋轉的圈數便越多。
此前的紀錄由章邯保持，一口氣讓葉輪轉動了十五圈，已是軍中翹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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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普通的銳士率先上前。
他深吸一口氣，胸膛高高鼓起，隨即猛然吐出！
“呼——！”
強勁的氣流衝出，葉輪瞬間急速飛旋，發出“嗚嗚”的破空聲，良久才緩緩停穩。
計數的教官死死盯著葉輪，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十……十八圈！”
校場邊瞬間一片嘩然！
一個普通銳士，內息強度竟然超越了章邯將軍？
這怎麼可能！
驚愕還未平息，第二名、第三名銳士接連上前。
“十七圈！”
“十九圈！”
“二十圈！”
成績普遍徘徊在十五到二十圈之間，個個遠超以往水平！
高台上，王賁猛地站起身，虎目中滿是驚駭，忍不住低吼道：“蒙毅！你看見沒有？這幫小子，難不成是集體偷吃了什麼靈丹妙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