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膠林核心區的探索計劃已然敲定,整個軍營籠罩在一種臨戰前的肅殺氛圍中。
章邯帶著他最信賴的工匠們,在臨時搭建的工棚裡日夜趕工,敲打聲、鋸木聲不絕於耳,他們在精心製作能夠抵禦那詭異汙染的特製防護用具——浸過秘製藥液的厚皮甲、帶有簡易過濾功能的麵罩、以及用於遠程探測能量波動的簡陋羅盤。
黎薑則在屬於自己的營帳內,小心翼翼地將各種曬乾的草藥、礦物粉末、以及刻畫著古老符文的獸骨分類打包。
她的動作專注而細致,但眉宇間卻縈繞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慮。
那林中的邪物,給她帶來的壓力遠超以往任何敵人。
嬴昭靜坐於中軍大帳內,雙眸微闔,看似在休息,實則正在默默運轉體內氣息,調整著自身狀態。
先天道體的本源之力如同溫潤的溪流,在他幼小的經脈中緩緩流淌,滌蕩著連日來頻繁使用淨化符帶來的細微疲憊。
他在為即將到來的、直麵那“天外碎片”的戰鬥做著最後的準備。
軍營裡,士兵們擦拭著武器,檢查著弩箭,雖然沉默,但一股鐵血的氣勢卻在無聲地凝聚。
所有人都明白,接下來要麵對的,恐怕是比瘋象和瘋巫更加可怕的存在。
然而,就在這根緊繃的弦即將拉到極致,引而待發之際——
“啾——!!!”
一聲淒厲到極致、帶著明顯瀕死掙紮意味的尖銳鳥鳴,如同鬼嘯般,猛地從營地外漆黑的夜空中傳來,硬生生撕破了這片短暫的、壓抑的平靜!
一道小小的、快如閃電的身影,歪歪斜斜地、以一種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亡命姿態,強行衝破了外圍哨兵下意識的箭矢攔截和警戒網,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濃烈血腥氣和深入骨髓的絕望意味,如同隕星般直撲中軍大帳的方向!
“噗嗤!”
一聲悶響,那東西重重地摔落在嬴昭等人麵前的空地上,濺起幾點泥星。
眾人定睛看去,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一隻靈雀,體型比尋常山雀稍大,羽毛本該是翠綠如玉,光澤亮麗。
但此刻,它小小的身軀上沾滿了暗紅色的、已經半凝固的血汙和泥濘,一隻翅膀以一個絕對詭異的角度對折著,白色的骨茬甚至刺破了羽毛露了出來!
它僅憑著最後一口氣,一股頑強到令人心碎的意誌,才最終飛抵了這裡。
它仰著纖細的脖頸,那雙綠豆大小的、原本應該靈動的眼睛,此刻卻充滿了人性化的痛苦與急切,死死地望著聞聲衝出來的黎薑,尖喙開合,發出微弱卻極其急促的、帶著某種特定古老韻律的啼鳴,仿佛在用儘最後力氣訴說著什麼。
隨即,它腦袋一歪,眼中最後一點光芒徹底黯淡,小小的身軀僵硬不動,氣絕身亡。
死寂!
整個中軍大帳前,陷入了一片死寂!
黎薑在看到這隻靈雀的瞬間,臉上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去,變得慘白如紙!
她認得這隻鳥!
這是部落中專門守護聖地核心、資格最老的巫祭長老親自馴養的靈雀“翠影”!
若非遭遇滅族之危,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長老絕不會動用它,更絕不會讓它以如此慘烈、近乎自毀的方式送達訊息!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她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嬌軀劇烈地顫抖著,幾乎是踉蹌著撲到那小小的屍體旁,顫抖著伸出冰冷僵硬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從靈雀那緊緊蜷縮的、帶著血汙的爪子上,解下一個用特殊樹脂封存的、僅有小指粗細的微小皮卷。
她的指尖因為極致的恐懼而冰冷麻木,幾乎無法控製。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壓住那幾乎要衝破喉嚨的尖叫,屏住呼吸,用指甲劃開樹脂,展開了那卷微小的皮卷。
上麵的字跡潦草、扭曲、深深刻入皮中,顯然是在極度危急、倉皇逃命的情況下,用染血的指尖或樹枝倉促寫就,使用的正是百越部族中隻有極少數核心成員才掌握的最古老的巫文:
“聖女速歸!
聖地……聖地突變!
黑氣自生命泉眼湧出,汙濁蔓延!
族人……族人相殘,如墜魔障!
長老們……竭力維持,然心神漸失,恐已……瘋了!
守護結界搖搖欲墜!
雲霧穀……危矣!
救……”
後麵的字跡被一大片噴濺狀的、已經乾涸發黑的暗褐色血跡所徹底汙濁、覆蓋,再也無法辨認出任何一個完整的音節!
那未儘的“救”字,如同一個無聲的、絕望的呐喊,狠狠撞碎了黎薑心中最後的僥幸!
“不——!
不可能!!!”
黎薑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如同杜鵑泣血般的悲鳴,嬌軀劇烈一晃,手中的皮卷如同燙手的山炭般從指間滑落,飄然墜地。
她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骼和力氣,雙腿一軟,竟是“噗通”一聲,直接重重地跪倒在了嬴昭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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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強撐的堅強與冷靜在這一刻徹底崩塌,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抬起那張布滿淚痕、寫滿了無儘恐懼與絕望的蒼白臉龐,雙手向前伸出,死死抓住嬴昭那玄色冕服的衣擺,如同一個即將溺斃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聲音泣血,帶著令人心碎的哀慟:
“殿下!
殿下!
求求您!
求求您救救他們!
救救我的族人!
救救雲霧穀!
那是生我養我的地方,那是……那是我的家啊!
我所有的親人……都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