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獨自坐在那張巨大的、雕刻著帝國鷹徽的書桌後,逐字逐句地閱讀著這份來自東方的乞和信號。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指尖在光滑的桌麵上無意識地、緩慢地敲擊著,發出幾不可聞的嗒嗒聲。
良久,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毫無暖意的弧度,仿佛冬夜湖麵上裂開的一道冰紋。
他沒有立刻召集大規模的禦前會議進行喧嘩的討論,那樣隻會讓消息過早泄露,並給外界留下帝國高層意見不一的印象。
副官漢斯·伯格少校,以及那位以嚴謹和忠誠著稱的帝國外交部長馮·屈爾曼男爵,兩人肅立在他麵前時,林曉將那份薄薄的電文輕輕推向桌沿,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評論一份無關緊要的報告:
“看,他們終於支撐不住了,選擇了低頭。”他的手指在電文上點了點,力道不重,卻仿佛帶著千鈞之力。
“但是,漢斯,馮·屈爾曼,你們要明白,暫時的低頭,絕不等於真誠的認罪,更不等於對過去罪行的徹底清算,這更像是一隻受傷的野獸在絕境中的蟄伏,他們隻是想獲得喘息之機,甚至內心深處,可能還幻想著能保留一部分通過侵略掠奪而來的贓物,以待將來。”
馮·屈爾曼男爵微微躬身,他戴著金絲眼鏡的臉上帶著慣有的冷靜與審慎:“陛下明鑒。從我們掌握的情報綜合來看,日本國內資源瀕臨枯竭,海上運輸線幾乎被完全切斷,其戰爭潛力確實已接近極限。”
“他們此刻求和,是迫於現實的壓力,我們是否……需要準備一份具體的停戰條件清單,以便進行下一步的外交接觸?”
“條件?當然要有條件。”林曉霍然站起身,步履沉穩地走到那幅覆蓋了整麵牆壁的、極其詳儘的東亞與太平洋地區巨幅地圖前。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測量儀,緩緩掃過地圖上的每一個島嶼、每一條海岸線,最終銳利如刀鋒般聚焦在日本列島之上,仿佛要穿透這彩色的圖紙,直視東京皇宮裡那些正在絕望中掙紮的靈魂。
“我們要的,絕不僅僅是一場簡單的、暫時性的停火。”他的聲音在安靜的書房裡回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我們要的,是對過去數十年間,遠東地區被武力扭曲的秩序進行徹底的、根本性的糾正!
是對德意誌帝國及其盟友所遭受的損失和屈辱的最終補償,更是對……某種超越國家利益的、基於曆史正義和民族自覺的道義責任,進行一次徹底的兌現!”
他緩緩開口,每一條都如同經過千錘百煉的鐵律,清晰地、不容反駁地闡述出來,敲打在舊時代秩序的根基上,也敲打在兩位聆聽者的心頭上:
“第一,”他的聲音冰冷而清晰,“日本帝國政府必須無條件承認,並對德意誌帝國及其所有盟友在本次由日本率先挑起的衝突中所遭受的一切人員、財產及戰略損失,進行全額賠償。”
“具體數額,由帝國中央財政委員會牽頭,聯合盟友代表,進行嚴格核算。賠償必須以黃金、硬通貨或等值的戰略物資、工業設備支付,不接受任何拖延或折扣。”
馮·屈爾曼男爵迅速而精準地在隨身攜帶的皮質筆記本上記錄著,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清晰可聞。
“第二,”林曉的手指毫不猶豫地指向了朝鮮半島。
“日本必須立即、無條件地結束對朝鮮半島的非法占領和殖民統治,朝鮮王國必須恢複其完全、無條件的獨立地位,所有日本在朝鮮的軍政人員、憲兵、警察機構及移民團體,必須在我方規定的期限內初步定為三十天徹底地撤出朝鮮全境。”
“帝國將基於人道主義與地區穩定責任,‘協助’朝鮮人民建立一個真正代表其自身意願的、穩定的新政府架構。”
他的措辭雖然保留了“協助”一詞,但其背後意味著朝鮮將成為德國在遠東至關重要的戰略屏障和影響力範圍,這一點不言自明。
緊接著,林曉的手指堅定地移向了那個如同海棠葉般漂浮於東亞大陸東南沿海的島嶼。
“第三,”他的語氣變得更加嚴肅,甚至帶著一絲曆史的沉重感。
“日本帝國必須根據曆史與法理事實,明確、無條件地放棄其對台灣島及所有附屬島嶼的一切權利、聲稱和管轄權。這些領土,是日本通過不正當的《馬關條約》從華夏竊取的,其歸屬必須得到糾正。台灣及其人民,理應回歸其母國——華夏。”
他特意強調了“回歸華夏”這四個字,目光掃過馮·屈爾曼,確保對方準確理解其中的分量。
“第四,”他的手指繼續移動,最終重重地敲擊在華夏東北那片廣袤而富饒、被稱為“滿洲”的土地上,這裡是日俄戰爭後日本從沙俄手中強行奪取的利益核心,是日本大陸政策的基石。
“日本必須放棄在關東州的非法租借,立即撤出其在南滿鐵路及其附屬地的一切行政、軍事和經濟機構及所有武裝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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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通過侵略手段獲取的特權和利益,必須徹底終結,其相關權利和管理權,應完整地、無條件地‘歸還’給代表該地區合法利益的、真正的所有者華夏。”
他再次使用了“歸還”和明確的“華夏”一詞,徹底堵死了任何模糊處理或交由“國際共管”的可能性。
這無疑是對《馬關條約》乃至日俄戰爭後形成的遠東格局最根本性的顛覆,馮·屈爾曼男爵記錄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他敏銳地意識到,這一條將對遠東地緣政治產生何等深遠的影響,其衝擊力甚至可能超過對日本本土的限製。
“第五,”林曉的手指淩厲地掃過整個西太平洋區域,“為確保遠東的持久和平,防止軍國主義思潮死灰複燃,日本本土及所有其目前控製下的剩餘海外領地,必須實現全麵、徹底的非軍事化。”
“帝國海軍及其盟友海軍,有權在包括日本周邊海域在內的相關區域進行不間斷的監督和隨時核查。”
“日本海軍現役所有戰列艦、巡洋艦、航空母艦、潛艇及遠程轟炸機等主要進攻性武器,必須由帝國指定機構進行‘監護性接管’或就地拆解,不得保留,”
“第六,也是最後一條,”林曉的聲音陡然變得更加冰冷,甚至帶著一絲肅殺之氣。
“關於比阿克島野蠻屠殺事件,以及其他所有已被揭露或尚未被揭露的、日軍在戰爭期間犯下的針對平民和戰俘的暴行,日本政府必須承擔無可推卸的國家責任。”
“他們必須無條件地、立即交出所有已被指認或負有直接指揮責任的軍官和士兵,以及對此類暴行負有領導、縱容責任的高級將領乃至政府官員。”
“這些人,必須接受一個由德意誌帝國主導、相關受害國代表參與組成的國際特彆軍事法庭的公開、公正、公平的審判!正義必須得到伸張!任何邪惡終將繩之以法!”
這六條,條條直指要害,尤其是第二、三、四條,幾乎是要將日本自明治維新以來,通過甲午戰爭、日俄戰爭等數十年對外侵略擴張所攫取的全部核心成果連根拔起。
徹底打回原形,並將其未來的國家安全和發展潛力,牢牢鎖死在德國及其盟友掌控的堅固籠子裡。
馮·屈爾曼男爵深吸了一口涼氣,即使以他的老練,也感到這些條件的嚴苛程度超乎想象。他謹慎地開口:
“陛下,請恕我直言,這些條件……尤其是涉及領土和徹底非軍事化的部分,極其……嚴厲。日本統治階層恐怕會將其視為亡國之兆,恐難接受……”
“他們必須接受!”林曉猛地轉過身,目光如電,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絲毫置疑。
“這不是在菜市場討價還價!這是勝利者對失敗者、文明對野蠻的最終勒令!他們現在沒有任何資格,也沒有任何資本來與我們討價還價!”
“告訴伯爾尼的瑞士人,將這些條件一字不差、不容任何曲解地轉告東京,並且,明確告知他們,德意誌帝國及其盟友,隻給他們七天時間考慮和準備正式答複,逾期不覆,或者答複中顯示出任何缺乏誠意的拖延或敷衍……”
他停頓了一下,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無憂宮花園在秋日下略顯蕭瑟的景色,聲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
“那麼,‘天鳶’轟炸機群下一次裝載的炸彈,其落點將不再是鹿兒島那樣的次要目標。”
“它們將會在東京、廣島、長崎……在每一個他們認為安全的心臟地帶,用鋼鐵與火焰,親自向東京解釋,什麼叫做挑戰帝國秩序、踐踏人類文明底線的最終代價!”
他的目光收回,落在馮·屈爾曼和漢斯身上,充滿了絕對的意誌:“我們要讓東京的每一個人,從天皇到平民,都清清楚楚地明白,那條通往毀滅的道路,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而代價,就是他們賴以生存的舊秩序的徹底崩解,以及一個被永久束縛的未來。”
1919年9月15日,日本東京,皇宮,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的禦前會議。
德國通過瑞士中立國轉達的、那份被稱為“伯爾尼最後通牒”的、包含六條絕對條件的文書副本,仿佛一塊燒紅的烙鐵,在每一位與會者手中傳遞,其所攜帶的冰冷與殘酷,如同喪鐘般在他們耳邊反複轟鳴、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