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的四月中旬,歐洲大陸仿佛一個剛從漫長噩夢中驚醒的巨人,掙紮著試圖理解周身已然改變的世界。
舊秩序的斷壁殘垣尚未清理乾淨,新秩序的藍圖卻已迫不及待地鋪開,其間充滿了希望、野心、背叛與不確定性的陣痛。
柏林國家歌劇院外的那個春夜,晚風似乎真的攜來了女神厄俄斯的祝福,麵對漢斯·伯格少尉那緊張得幾乎同手同腳、卻又真誠無比的表白。
林明華在短暫的驚愕、沉默與羞澀之後,終於抬起眼,迎上他那雙充滿期待與不安的藍色眼眸,輕輕地點了點頭。
“漢斯…”她的聲音輕柔得像晚風拂過菩提樹葉,卻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我很欣賞你的真誠和勇氣,在這個一切都如此動蕩、瞬息萬變的時代裡,能遇到一份不摻雜功利、純粹發自內心的情感,確實是…非常珍貴的事情。”
她微微停頓,仿佛在斟酌詞句,也像是在安撫自己同樣有些慌亂的心跳,“我…我願意嘗試,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去了解。”
漢斯的心仿佛瞬間被一股巨大的、溫暖的喜悅浪潮所淹沒,他幾乎要像個第一次得到心愛的坦克模型玩具的男孩一樣跳起來歡呼,但多年軍旅生涯塑造的克製力讓他僅僅是將她的手握得更緊,指尖甚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明華!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他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沙啞,“我保證,我會儘我所能,用我的全部榮譽和生命去尊重你、保護你,絕不辜負這份信任!”
此刻,什麼帝國的宏圖大業,什麼前線戰報,似乎都暫時退到了遙遠的地方,他的世界裡仿佛隻剩下了眼前這個來自東方的、溫婉而知性的女子。
他們相約,在這個周末,暫時拋開一切身份與背景,隻是作為漢斯和明華,去波茨坦無憂宮那廣闊而寧靜的花園裡散步。
然而,個人情感的微小漣漪,並未能影響帝國戰略機器龐大齒輪的冷酷運轉。
幾乎就在漢斯沉浸在告白成功的喜悅中時,威廉皇帝正在無憂宮那間掛著巨幅東亞地圖的密室裡,與他的心腹重臣們策劃著一場遠東風雲。
外交部長理查德·馮·屈爾曼、國防部長、總參謀部代表以及帝國銀行的行長聚集於此,林曉背對著他們,凝視著地圖上那片廣袤而混沌的華夏大地和西伯利亞。
“先生們,”他轉過身,目光銳利,“俄國的崩潰已成定局,這意味著它在遠東的影響力將急劇衰退,甚至歸零,這片巨大的權力真空,絕不能毫無代價地留給那個貪婪的島國獨自填補,我們必須提前布局。”
他拿起指揮棒,點在中國東北和南方區域。“我們潛在的棋子,目前看來,主要是這兩個人:盤踞在滿洲的奉係軍閥張作霖,以及在南方的常凱申,你們評估一下,誰更有價值?或者說,我們該如何下注?”林曉:其實更應該去找延安和湖南省,那樣才是最有用的辦法。)
一陣短暫的討論後,屈爾曼開口道:“陛下,張作霖更像一個強大的、狡猾的地方軍閥,直接控製著富饒的東北,與日本關東軍關係微妙且緊張,有借力打力的需求。”
“而常凱申,他代表著南方新興的革命勢力,野心更大,目標是統一全國,但目前實力較弱,內部派係複雜,兩人都極具利用價值。”
“很好,”林曉點了點頭,“那就雙管齊下。不要吝嗇,將我們繳獲的那些堆積如山的俄製莫辛納甘步槍、法國勒貝爾步槍、甚至我們自己替換下來的毛瑟88式以及配套的彈藥,通過秘密渠道,大量‘贈送’給他們雙方!我們淘汰下來的‘狼崽子、狗崽子’也可以‘贈送’給他們。”
“甚至還可以派遣一些‘退役’的軍官以私人身份擔任顧問,幫助他們訓練軍隊,但要確保他們知道這援助來自柏林。”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更加意味深長:“但這還不夠讓我們的駐華代表,分彆向張作霖和常凱申傳遞一個更重要的信息,一個…模糊但極具誘惑力的暗示。”
他環視眾人,“可以這樣告訴他們:德意誌帝國樂見一個強大、統一、穩定的華夏出現,如果未來中國的領導力量無論來自北方還是南方)能夠充分尊重並保障德國在華的傳統利益”與合法經濟特權特彆是山東的鐵路)。
“並願意在未來的東亞乃至全球格局中,與德意誌帝國及其中歐同盟保持密切的、戰略性的合作…那麼,帝國將不僅不反對華夏的統一與強大,甚至…會考慮在適當的時機,支持其以某種形式加入更廣泛的‘中歐經濟協作體係’,獲得發展所必需的資本、技術和市場準入。”
此言一出,密室內的幾位重臣都微微吸了口氣,這是一個極其大膽且充滿風險的戰略模糊承諾。
帝國銀行行長謹慎地提醒:“陛下,這將意味著我們某種程度上需要製約日本的擴張野心,並且要投入巨大的經濟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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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光要放長遠,行長先生!”林曉打斷他,“投資一個擁有四萬萬人口潛力的統一市場,遠比滿足一個島國無限的貪欲更符合帝國的長遠利益!這步棋,是為了二十年、五十年後的世界格局!立刻去執行!”
這道命令迅速通過加密電報和外交信使發出,正如預期,無論是沈陽的大帥府還是南方的革命軍司令部,都對德國的暗示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但也充滿了深深的疑慮。
一場圍繞德國援助和未來承諾的複雜博弈,悄然在中國內部以及中日德三方之間展開。
然而就在德國試圖經營遠東這盤大棋的同時,其最重要的盟友之一——奧斯曼帝國——的內部危機終於如同壓抑已久的火山,猛烈地爆發了。
戰爭的慘重傷亡、經濟的徹底崩潰、以及帝國境內非土耳其民族的長期苦難,終於超出了所能承受的極限。
4月16日,在安納托利亞高原的中心城市安卡拉,一場經過精心策劃的武裝起義爆發了!
領導核心是一位名叫穆斯塔法·凱末爾的帕夏,一位在加裡波利戰役中贏得聲望但後期被伊斯坦布爾疏遠的傑出軍官。
他在安卡拉的一座政府大樓前,對聚集起來的軍隊官兵和當地民眾發表了極具煽動力的演講:
“同胞們!士兵們!”凱末爾的聲音鏗鏘有力,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心,“看看我們都經曆了什麼!蘇丹的政府坐在遙遠的伊斯坦布爾,沉迷於奢華與妥協,將我們的人民送入戰爭的絞肉機,卻簽下了一個又一個出賣國家主權和尊嚴的條約!他們依賴外國人的刺刀來維持統治,早已忘記了土耳其民族的榮耀與獨立!”
他揮動手臂,指向西方:“現在,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我們要驅逐所有外國勢力!廢除一切不平等條約!我們要建立一個屬於土耳其人自己的、獨立自主的民族國家!不是為了蘇丹,不是為了哈裡發,而是為了安納托利亞的每一個農民、每一個工人、每一個士兵!起義吧!為了拯救我們的民族!”
“獨立!自由!”
“驅逐外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