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4月,春天的氣息掙紮著試圖重返歐洲大陸,嫩綠的新芽從飽受炮火摧殘的土地中頑強鑽出,卻難以驅散彌漫在空氣中的濃重陰霾。
在匈牙利東部,特蘭西瓦尼亞邊緣泥濘不堪的前線指揮所裡,氣氛比室外的倒春寒還要冰冷。
接替了古德裡安和曼施坦因指揮權的兩位新銳軍官——瓦爾特·莫德爾中校與弗裡德裡希·保盧斯上尉,正圍繞著一張鋪滿地圖的桌子激烈爭執。
潮濕的空氣裡混雜著煙草、汗水和泥土的味道,無線電斷斷續續的噪音更添煩躁。
爭執的焦點在於如何徹底粉碎羅馬尼亞軍隊在喀爾巴阡山前緣最後,也是最頑強的抵抗。
羅馬尼亞人利用複雜山地和經營已久的防禦工事,試圖拖延德奧匈聯軍的推進速度。
保盧斯上尉,這位來自總參謀部、以思維縝密、計劃周詳著稱的軍官,用手指沿著地圖上標注的敵軍防線緩緩移動,語氣謹慎而堅定:
“莫德爾中校,我必須再次強調我的觀點。敵軍第5步兵師和第7山地旅雖然士氣受損,但建製尚存,他們控製著通往特蘭西瓦尼亞腹地的三個關鍵山口,形成了相互支援的犄角之勢。此地地形複雜,不利於我裝甲部隊展開。”
他拿起一份情報彙總:“根據空中偵察和審訊戰俘的情報,敵人在此至少部署了四十門野戰炮和大量機槍巢。我堅持認為,我們應當采取‘係統性’的‘步步為營’戰術。首先,集中所有炮兵,包括新抵達的150毫米榴彈炮營,進行為期三天的火力準備,精確摧毀已知的敵軍火力點和指揮所。”
“同時,派出小股精銳部隊滲透,切斷其通往山後的補給線,待敵軍物資耗儘,士氣進一步瓦解,我們再以步兵為主,在徐進彈幕掩護下,逐個拔除據點。”
“貿然投入寶貴的裝甲部隊進行突擊,極有可能陷入代價高昂的山地消耗戰,甚至可能被反坦克火力伏擊,得不償失。”
他的分析條理清晰,引用了大量數據和條令,體現了典型的參謀思維。
莫德爾中校,臉上帶著前線指揮官特有的風霜與不耐,聽著保盧斯的分析,眉頭越皺越緊。
他不耐煩地用紅藍鉛筆重重地敲打著地圖上羅馬尼亞軍兩個師的結合部——一片被稱為“狼穀”的相對平緩地帶,這裡被認為是敵軍防線的薄弱點,但也可能是陷阱。
“保盧斯上尉!戰爭不是在地圖上用尺規繪畫,也不是在參謀部裡做算術題!”
莫德爾的聲音粗糲而充滿壓迫感,“敵人現在是什麼狀態?是驚弓之鳥!他們在布達佩斯城下已經流夠了血,現在不過是憑借山地苟延殘喘!你看到的是他們還有四十門炮,我看到的是他們指揮官眼神裡的恐慌!你聽到的是機槍巢的數量,我聽到的是他們士兵靴底磨破、饑腸轆轆的聲音!”
他猛地站直身體,目光銳利地掃過在場的其他參謀軍官,最後定格在保盧斯臉上:
“等待?三天炮火準備?然後再花一個星期去慢慢切割?我告訴你,保盧斯,敵人需要喘息之機,英國人、美國人,甚至可能還有躲在西伯利亞的布爾什維克,都需要這個時間把更多的武器和‘顧問’塞到羅馬尼亞人手裡!我們要做的就是現在!立刻!用最快的速度,一拳打斷他們的脊梁骨!”
他俯身在地圖上,用鉛筆狠狠劃出一條粗壯的箭頭,直插“狼穀”:
“我主張,立刻集中第7裝甲團所有可用的鬣狗、野狼坦克,配屬第23擲彈兵團‘黑鷹’團的全部風暴突擊隊,組成‘莫德爾戰鬥群’。”
“遊隼和金雕中隊必須全程待命!我們不需要漫長的炮火準備,隻需要十五分鐘的急促射,壓製敵軍前沿!然後,裝甲矛頭就從這裡,像軍刀一樣插進去!不管兩側山頭的敵人,直撲他們的師指揮部和輜重堆放地!一旦指揮中樞被打掉,後勤被截斷,兩側山頭的敵人自然崩潰!速度!壓力!這才是決勝的關鍵!”
兩人在指揮所裡爭得麵紅耳赤,參謀們都屏息凝神,不敢插話。保盧斯扶了扶眼鏡,試圖再次引用《部隊指揮》條令中的章節來反駁莫德爾的“冒險”:“中校,條令明確規定,在山地作戰中…”
就在這時,一名渾身泥濘的通訊兵衝了進來,將一份緊急電報交給了情報官。情報官迅速閱讀後,臉色一變,立刻報告:
“中校!上尉!剛收到前線偵察隊和空中偵察確認的情報!羅馬尼亞第3步兵師的一個團,正在利用夜色和晨霧掩護,向‘狼穀’側翼的135高地秘密機動!他們似乎察覺了我們的意圖,正在試圖加固那個薄弱環節!”
指揮所內瞬間一片寂靜,保盧斯之前基於相對靜態情報製定的“步步為營”計劃,其基礎瞬間動搖了。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意識到自己的謹慎和按部就班,差點給了敵人鞏固防線、讓突擊部隊撞上鐵板的機會。他錯過了戰機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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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保盧斯的聲音有些乾澀,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看向莫德爾。
“…你的直覺是對的,中校,敵人的動態…證實了你的判斷,我…撤回我的方案。我同意你的突擊計劃,我將立刻協調所有炮兵,優先保障‘狼穀’方向的火力支援,並確保後勤通道暢通無阻,全力支持你的行動。”
莫德爾冷哼一聲,臉上沒有任何得意之色,隻有一種“早該如此”的果決。
他不再看保盧斯,立刻轉身,抓起電話和地圖,開始對著話筒向各部隊指揮官下達一連串簡潔、清晰而凶狠的攻擊指令,語速快得像機槍點射。
4月5日,黎明時分,“莫德爾鐵拳”伴隨著“遊隼”轟炸機那令人膽寒的尖嘯,狠狠砸在了“狼穀”地帶。
德軍裝甲分隊冒著羅馬尼亞軍倉促組織的反坦克火力,強行突進。鬣狗號坦克的20毫米機炮猛烈掃射暴露的步兵陣地,“野狼”坦克的75毫米榴彈炮則近距離摧毀碉堡。p18衝鋒槍和手榴彈,如同幽靈般清理著戰壕,空中的“金雕”戰鬥機憑借著高速的優勢,給羅馬尼亞軍隊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羅馬尼亞軍的部署被打亂,指揮通訊陷入癱瘓,儘管一些羅馬尼亞部隊,特彆是山地旅,依托有利地形進行了異常頑強的抵抗,甚至發動了數次凶猛的白刃反衝擊,給德軍造成了不小的傷亡,但防線整體的崩潰已經不可避免。
德奧匈聯軍乘勝追擊,兵鋒直指特蘭西瓦尼亞腹地,而與此同時,在北麵,向布拉格方向的進軍也勢如破竹,捷克軍團的抵抗正在雪崩般瓦解。
就在中歐戰火如火如荼之際,一封來自大洋彼岸華盛頓的緊急外交照會,被以最高密級送到了柏林無憂宮威廉皇帝的書桌上。
美國總統伍德羅·威爾遜,麵對國內因歐洲局勢劇變而日益高漲的主戰呼聲,以及其“理想主義”外交政策麵臨的破產風險,終於無法再安坐於孤立主義的象牙塔內,親自向德皇發出了這份混合著懇求、說教與隱晦威脅的信號。
照會的前半部分,威爾遜以他那標誌性的、充滿道德感的辭藻,重申了他關於“沒有勝利的和平”、“民族自決”、“公開外交”的“十四點”原則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