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抵達京城的那天天氣晴朗得有些過分。一架灣流私人飛機平穩地降落在首都機場的專用停機坪上。沒有歡迎的隊伍沒有媒體的閃光燈。隻有一輛黑色的紅旗轎車靜靜地等在舷梯旁。車牌的號碼簡單而特殊。昭示著它的主人在這座城市裡擁有著超越財富的地位。
林風獨自一人走下舷梯。他隻帶了一個陳默。而陳默的角色更像是影子。悄無聲息地跟在他身後。趙子陽親自等在車門邊。他臉上的表情比上次見麵時要複雜得多。那份彬彬有禮的笑容之下。
多了一絲探究一絲凝重甚至是一絲隱藏極深的忌憚。顯然他弟弟趙天宇那次愚蠢而慘敗的南下之行。已經在趙家內部掀起了不小的波瀾。“林先生。一路辛苦。
家父已經在寒舍備好香茗恭候多時。”趙子陽的態度依舊無可挑剔。但林風能感覺到。那份客氣之下。空氣的溫度已經降到了冰點。林風點了點頭。沒有多餘的寒暄。徑直坐進了轎車的後排。他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象。這座承載著千年曆史與無上權力的城市。
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堆由數據和節點構成的複雜網絡。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找到這個網絡最核心的那個服務器。然後告訴它。新的協議已經生效了。
轎車沒有駛向任何現代化的商業區或彆墅區。而是拐進了一條條幽深的胡同。最終在一座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朱漆大門前停下。這裡就是趙家的祖宅。一個在地圖上沒有標記。卻能決定無數人命運的權力中樞。林風走下車。抬頭看了一眼門楣上那兩個曆經風霜的“趙府”二字。
他能感覺到無數道隱晦的目光正從四麵八方投射過來。來自暗處的安保。來自高處的監控。也來自這座宅院本身散發出的那種無形的審視。這座宅院像一頭蟄伏的巨獸。任何踏入它領域的人都會被它古老而龐大的氣息所壓迫。但林風沒有。他的步伐沉穩而堅定。他的眼神平靜如水。
他不是誤入龍潭的羔羊。他是一頭來自新世界的猛虎。前來拜訪另一頭盤踞已久的老龍。趙子陽在前麵引路。穿過層層疊疊的庭院和回廊。這裡的每一塊磚石每一棵古樹都仿佛在訴說著這個家族的百年榮光與赫赫權勢。最終他們在一個極為雅致的庭院裡停了下來。
一個身穿素色唐裝的老人正坐在石桌旁。專注地衝泡著一壺功夫茶。他就是趙家的掌舵人趙衛國。他身旁站著一個臉色蒼白但眼神怨毒的年輕人。正是幾天前在林風那裡吃了天大虧的趙天宇。
趙衛國沒有起身。甚至沒有抬頭。他隻是用一種極為緩慢而專注的動作。洗杯聞香衝泡。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和他手中的那套紫砂茶具。趙天宇看到林風。眼神中的恨意幾乎要噴出火來。但礙於父親在場。他隻能死死地咬著牙。不敢發作。趙子陽對著趙衛國恭敬地躬身。
“父親。林先生到了。”趙衛國這才緩緩抬起頭。他的目光第一次落在了林風的身上。那是一雙怎樣渾濁而又精光四射的眼睛。它看過的風浪。它見過的生死。遠比這個國家絕大多數人的都要多。那目光中沒有趙天宇的囂張。也沒有趙子陽的審慎。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平靜。
一種視萬物為芻狗的平靜。仿佛林風在他眼中。不是一個攪動了天下風雲的商業帝王。而隻是一個有點意思的晚輩。一片需要被他判斷是否有資格落在這盤棋局上的葉子。“坐。”趙衛國吐出了一個字。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林風毫不客氣地在他對麵坐下。陳默則像一尊雕塑般站在他的身後。
趙衛國將第一泡茶水倒掉。然後重新衝泡。將一杯琥珀色的茶湯推到林風麵前。“年輕人。嘗嘗。今年的明前龍井。高處不勝寒。隻有在最險峻的山崖上。才能采到這點天地精華。”他的話語一語雙關。既是在說茶。也是在說人。林風端起茶杯。卻沒有喝。隻是放在鼻尖聞了聞。
“茶是好茶。可惜。泡茶的水老了點。器皿也舊了點。再好的茶葉。被這些舊東西一束縛。那股最銳利的鋒芒也就散了。”林風的話讓旁邊的趙子陽和趙天宇臉色同時一變。這已經不是在談茶。這是當著趙衛國的麵。赤裸裸地宣告。你們趙家。你們的規矩。都已經過時了。
趙衛國的臉上卻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他隻是自己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哦？看來林先生對茶道也有自己的見解。那依你之見。該用什麼水什麼器皿。才配得上這杯茶？”“不該用茶壺。也不該用茶杯。”林風將茶杯輕輕放回桌上。“這個時代的好茶。應該用最純淨的蒸餾水。
在恒溫恒壓的實驗室環境裡。萃取出它最本質的精華。然後裝進標準化的瓶子裡。讓全世界任何一個想喝的人。隨時隨地都能喝到。而且保證他們喝到的每一口。味道都完全一樣。這叫效率。也叫公平。”
趙衛國的眼中終於閃過一絲厲色。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從坐下的第一秒鐘開始。就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徹底否定趙家所代表的一切。趙家追求的是格調是傳承是圈層是稀缺性。而林風所說的。是標準化是規模化是無差彆是普惠。這兩種理念。是根本性的對立。是水火不容的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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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林先生的世界裡。似乎沒有了人情味。也沒有了對傳統的敬畏。”趙衛國緩緩說道。“人情是最高效的算法也可能成為最致命的漏洞。傳統是值得尊重的曆史但不應該成為阻礙未來的枷鎖。”林風的回答滴水不漏。“我敬畏曆史。所以我親自來拜訪趙老先生。但我更相信未來。
未來屬於效率和數據。”趙衛國沉默了。他知道言語上的試探已經沒有意義。眼前的年輕人擁有一套自洽且堅固無比的世界觀。他不是來尋求合作或者妥協的。他是來宣戰的。“天宇南下之行。是他魯莽了。我這個做父親的管教不嚴。我代他。向你道個歉。”趙衛國突然話鋒一轉。這讓趙天宇瞬間漲紅了臉。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父親會向這個外人低頭。
林風卻隻是淡淡一笑。“趙老先生言重了。令郎隻是讓我更清楚地了解了貴家族的行事風格而已。算不上什麼大事。”趙衛國深深地看了林風一眼。“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們就不繞圈子了。明人不說暗話。你是個聰明人。也是個有本事的人。風行科技基石製造。都做得很好。好到超出了我們所有人的預料。”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但這個世界很大。水也很深。一艘船造得再好。如果沒有一個經驗豐富的舵手和一個熟悉航道的領航員。也很容易在大風大浪裡翻掉。
趙家。願意做你的領航員。我們不覬覦你的船。我們隻想讓它能更安全更長久地航行下去。”這番話說得極為漂亮。將一場赤裸裸的吞並。包裝成了一次善意的提攜和保護。趙天宇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神色。在他看來。
父親已經給出了天大的麵子和最優厚的條件。林風沒有任何理由拒絕。“趙老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林風的回答卻依舊平靜。“不過。我的船。習慣了自己做舵手。而且我更喜歡探索未知的航道。而不是沿著彆人畫好的舊海圖航行。那樣雖然安全。但也太無趣了。”
拒絕。這是毫不猶豫的拒絕。庭院裡的空氣瞬間凝固了。趙衛???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他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壓開始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年輕人。你要知道。拒絕領航員的善意。
有時候就意味著你選擇與整片大海為敵。大海的力量。遠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它能載舟。亦能覆舟。它能讓你一夜崛起。也能讓你瞬間粉身碎骨。陳浩然就是個例子。他曾經也以為自己的船很堅固。”“他不是我的例子。他隻是你們的例子。”林風針鋒相對。“他的船之所以會沉。不是因為風浪太大。
而是因為他的船從一開始就不是自己的。船身上係著太多彆人的纜繩。他以為那是助力。其實那隻是在他遇險時將他更快拖入海底的鎖鏈。我的船。從龍骨到桅杆。每一顆螺絲釘都是我自己的。沒有任何纜繩可以束縛它。”林風站起身。他知道茶已經喝完了。話也已經說儘了。剩下的。隻有最直接的攤牌。
“趙老先生。我今天來。是出於對您這樣一位前輩的尊重。但尊重不代表認同。更不代表屈服。”他的目光掃過臉色鐵青的趙衛國和一臉震驚的趙天宇。“我再說最後一遍。風行科技未來資本基石製造。它們是我的東西。想合作。可以。拿出你們的誠意。坐在平等的位置上。我們談一談如何共同探索新航道。想吞並。想收編。想用你們那些舊世界的規則來恐嚇我。那你們可以儘管試試。”
林風的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一般在庭院裡炸響。“我林風的東西。誰也拿不走。以前拿不走。現在拿不走。未來。也同樣拿不走。誰想伸手。我就剁了誰的手。無論是誰。”
他說完。不再看趙衛國那張陰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臉。轉身就向外走去。趙天宇終於忍不住怒吼起來。“林風你站住！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幾個穿著黑色練功服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從暗處閃現。擋在了林風的麵前。每個人身上都散發著濃烈的煞氣。
顯然都是身經百戰的頂尖保鏢。陳默上前一步。擋在了林風身前。他整個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劍。氣勢絲毫不弱於對方數人。庭院裡的氣氛劍拔弩張。一場流血衝突似乎一觸即發。“住手。”趙衛國沙啞的聲音響起。那幾個保鏢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立刻收斂氣息。退回了暗處。
趙衛國死死地盯著林風的背影。“你會後悔的。年輕人。你會為你今天的狂妄。付出你無法承受的代價。”林風沒有回頭。隻是留下了一句平靜卻霸氣無雙的話。“我從不後悔。我隻創造未來。讓彆人來後悔。”說完。他帶著陳默。在趙家所有人複雜而又憤怒的目光注視下。
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這座象征著舊世界最高權力的龍巢。當他重新坐進車裡。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下時。他知道。戰爭。已經全麵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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