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棣旋身,湖藍緞麵靴底碾過滿地詩稿,發出細碎的沙沙聲。他抬眸望向窗外,忽見一片柳絮黏在冰裂紋窗紙上,恰似密報上被狠戾撕去的二字,連邊緣都透著淩厲的毛邊。就在這一瞬,他瞳孔猛地一縮——透過窗紙細縫,一抹月白襦裙映入眼簾,裙角繡著的纏枝蓮紋正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像極了春風裡顫動的蝶翼。
何人?
這聲低喝似淬了冰的刀刃,瞬間斬斷簷角鐵馬的清響。李恩希隻覺那聲音如利劍直入耳中,驚得指尖的團扇墜地。
李恩希抬眼,正與王棣的目光相撞——那眼神似突然出鞘的利劍,鋒銳中浸著刺骨的冷,卻在觸及她慌亂的神情時,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怔忪。
四目相對的刹那,李恩希看見自己映在他瞳孔裡的倒影:水袖微顫,鬢間的珍珠步搖輕輕晃動,眼底儘是掩飾不住的驚慌與慌亂。
王棣的眉峰如刀刻般狠狠擰起,緊緊地擰成了一個“川”字,重墨勾勒的劍眉下,青筋隨著太陽穴突突跳動。他盯著這個昨日一麵之緣的女子,攥著密報的手驟然收緊,指節泛出青白。
窗外柳絮簌簌,涼絲絲地飄落在她烏黑的發間,李恩希本能轉身欲逃,卻被雕花門檻勾住裙裾。
王棣的動作快若驚鴻。掠過窗台,腰間雙魚符的鎏金紋飾擦過窗框,羊脂玉玨撞出清越的脆響。鐵鉗般的指尖扣住她腕骨的刹那,李恩希聞到他身上沉水香混著雪夜鬆煙的冷冽,混著案頭的墨香。
看夠了麼?他的尾音碾過喉間似淬了冰碴充滿寒意。難道說,你也是應奉局的細作?王棣的聲音壓得極低,像繃緊的弓弦。
李恩希被他這麼用力一拽,整個人站立不穩,直接狼狽地跌坐在地上。膝頭磕在青磚縫裡,磕出星點血珠。她看見滿地狼藉的詩稿上,恤民力固邊防的字跡被靴跟碾出褶皺,墨點濺在青玉鎮紙旁,像未乾的淚痕。正中央的輿圖上,燕雲十六州被朱砂圈成滲血的紅洞,旁邊蠅頭小楷力透紙背:遼亡,則宋危如累卵,最後那個字尾筆掃出長長的飛白,似劍鋒破空。
放開我!她掙紮著抬頭,仰頭時,瞥見桌上半開的未抄完的《河北民》,家家養子學耕織,輸與官家事夷狄的字跡上,落著半片揉皺的柳絮,像根紮進紙頁的刺。王棣順著她目光望去,眼底翻湧的暗潮驟然凝成霜花,攥著她腕骨的手指蜷起,指節泛出青白,卻在脈搏處透出極淺的顫——像凍在冰窟裡的鎖鏈,外頭裹著千年玄冰,內裡卻藏著未熄的火星。你讀得懂麼?王棣指尖驟然鬆開,任由她跌坐在青磚上按揉腕骨上青腫的指痕,還是說,你和那些隻知追捧花石綱的蠢貨一樣,覺得我在發少爺脾氣?竟覺得聯金滅遼是什麼天賜良機?
李恩希盯著紙上的字跡,隻覺喉間發緊。那些在現代課堂上背得滾瓜爛熟的,此刻在她眼中扭曲成謎。我......她剛開口,卻被王棣突然舉起的手嚇得縮成一團。卻見他隻是屈指拾起她跌落的團扇。
李恩希小聲地辯解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碰巧撞見的。”
王棣的冷哼像冰錐刺入後頸:碰巧?荊國公府的牆垣,連貓都知道繞道,你倒好,偏挑我書房的窗下?我......她咬破嘴唇,鹹腥混著胭脂味在舌尖蔓延,我隻是不懂,為何公子突然動怒......覺得好奇。話音未落,便見王棣眼神驟冷,如臘月汴河冰封。
“不管你是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失,今日之事,嚴禁對任何人提起若敢漏出半個字——王棣將團扇塞進李恩希手中,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扇骨,頓了頓說:我就當你是遼國細作,直接送去樞密院。讓你在刑房裡,細細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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