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得報種師道所率東路軍已自白溝河倉皇南撤,即刻點選三千輕騎銜枚疾進,鐵蹄踏過拒馬河畔的沙礫時,驚起一群灰鶴掠過蒼茫暮色。
這支身著青灰色戰袍的契丹鐵騎沿著桑乾河故道尾隨三日,終於在古城以北的丘陵地帶咬住宋軍後隊。六月初四巳時,當種師道旗下“種”字帥旗在山風裡破損翻飛時,遼軍的號角已從兩側山隘間炸響。契丹騎手分進合擊,鐵槊揮舞處,宋軍弓弩手尚未列陣便被衝散陣型,滾落在山澗中的輜重車與傷兵哀嚎聲此起彼伏。
敗訊如潮水般湧向雄州城時,種師道殘部正冒雨抵達城下。
城頭守軍燈籠搖曳,卻傳來都統製童貫冰冷的命令:“大軍未奉禦旨,不得擅入!”這位手握節鉞的宦官重臣在城樓陰影中負手而立,目光掃過城下泥濘中掙紮的敗兵,眼睛中露出一抹冷酷的神色。
未及申時,耶律大石親率的精騎已追至護城河畔。遼軍陣中突然推出數架拋石機,赭紅色的“霹靂火球”劃破雨幕砸向宋軍潰兵,炸起的泥柱中夾雜著斷肢與哀嚎。更令人心悸的是契丹使者騎白馬立於陣前,以中原官話厲聲斥責:“南朝背澶淵之盟,金國背叛我們,我們以你們為後援。不想你們貪利一時,結交豺狼作鄰居。望你們統盤籌算,不要自己種下禍根!”其聲如霜刀割麵,令殘存的宋軍將士兩股戰栗。
酉時三刻,天象驟變。先是西北方烏雲如墨翻湧,繼而狂風卷著碗大的冰雹劈頭蓋臉砸落。種師道坐騎被雹石擊中雙目,狂嘶人立將其掀翻在泥水裡。此時遼軍已發起總攻,鐵林重騎如牆推進,馬槊尖端的狼頭纛旗在暴風中獵獵作響。宋軍徹底崩潰,自雄州南至莫州,東達塘泊,西抵保州,二十餘裡戰場化為修羅地獄——史料所載“僵屍數萬,京觀封土”之狀,恰是當日風雨中血色泥濘的真實寫照。
最終宣和四年童貫大張旗鼓的伐遼以宋軍的慘敗而告終,不僅損兵折將,還暴露了宋軍的腐敗和戰鬥力低下等問題。
讓金國看到了宋朝的虛弱,為後來的宋金戰爭埋下了隱患。金國的將領們望著宋朝的敗軍,眼中閃爍著貪婪和野心。
宣和四年六月,延福宮內的碧紗櫥外,芭蕉葉正被驟雨打得沙沙作響。趙佶斜倚在盤龍金漆椅上,指尖摩挲著案頭新貢的汝窯茶盞,盞中龍團茶的碧色倒映著他眉間尚未褪去的期許。忽聞廊下傳來玉佩撞擊聲,童貫親信參謀馮瓘踉蹌著撲進殿內,汗透重衫的後背洇出大片泥漬。
官家...幽州急報!馮瓘的聲音帶著哭腔,懷中黃綾急報上還留著新鮮的血指印。趙佶手中茶盞當啷墜地,碎瓷片劃過明黃色龍袍下擺,在青玉磚上濺起幾點茶漬,宛如未乾的淚痕。他踉蹌著扶住禦案,龍紋袖口下的手指深深摳進案頭金漆,目光死死釘在那道展開的黃綾上——王師被遼軍先敗於蘭甸溝,再敗於白溝,辛興宗也在範村潰敗,童太師、蔡學士已退至雄州幾行朱砂字刺得他眼眶生疼。
昨日還說耶律延禧如釜底遊魂...他喃喃自語,喉結滾動著咽下唾沫,怎麼...怎麼就...話音未落,殿門再次被推開,李邦彥舉著新到的塘報跌撞而入,趙佶瞥見那紙上遼軍追至雄州幾字,隻覺一陣眩暈,扶住蟠龍柱才勉強站穩。
宣和四年六月十二日,己亥。暮春的風沙卷著雄州城頭的旌旗,將宣撫司的八百裡加急羽檄送入童貫行營。
宣撫司火牌急遞詔命!報信軍校單膝觸地,甲胄上的銅泡子碰在青磚上叮當作響,官家口諭:星夜班師,違者軍法從事!
傳令諸將,童貫擲筆於案,玉扳指撞在銅鎮紙上發出清響,寅時開拔,輜重先行,騎兵斷後。帳外夜風卷著軍旗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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