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棣複又策馬向前,驟雨斜織如簾,打濕他一身銀甲戰袍,馬蹄過處,水花飛濺似碎玉亂瓊。他勒住韁繩,於風雨中昂首朗聲道:“楊兄弟啊!你楊家世代忠良,精忠報國之名天下儘知。如今胡騎蹂躪中原,黎庶顛沛,我等正該同仇敵愾,共護這大宋萬裡山河、宗廟社稷!”話音裹著風勢,似蒼鷹穿雲破霧,端的是拳拳赤子心,皎皎照肝膽。
楊再興聞言卻長歎一聲,抬眼望向天際翻湧的墨雲,目色沉沉,似有風雲翻湧其間。他唇角微抿,聲線冷冽如冰泉,卻又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澀意:“王將軍且休要巧言令色,若想勸吾攜手,先贏了吾手中這杆銀槍再說!”那語氣裡既有猛將的孤傲桀驁,又似藏著對這亂世的幾分迷茫與不甘。言罷,他猛地振鬣長嘶,鐵蹄踏碎水窪,手中銀槍如白蛇出洞,挽出碗大槍花,槍尖寒芒吞吐,直取王棣麵門而來。
王棣擰腰避過迎麵刺來的槍尖,寒芒擦著護頸甲片掠過,帶起的勁風刮得他右頰生疼。楊再興的鐵槍卻似活物,甫一落空便如靈蛇擺尾,槍纓上的猩紅穗子掃過王棣麵門,混著雨水甩出幾點腥紅,倒像是誰先見了血。
兩人各自沉腰坐馬,再度挺槍相向。雨絲成簾,斜織著漫天鉛灰。楊再興的滾銀槍劃破雨幕,槍尖抖出七朵寒梅,正是楊家“白蛇吐信”的起手式。王棣的虎頭湛金槍橫挑豎撥,以“夜戰八方”槍勢硬接,金鐵之音震得荒草簌簌發抖,火星濺在積水裡,刹那燃成細碎的金鱗。
驟雨如幕裡,銀蛇般的滾銀槍破風而出,槍尖寒芒吞吐;對麵虎頭湛金槍亦如怒龍昂首,槍纓上金鱗映著天光。狂風卷著雨絲掠過槍鋒,兩杆長槍甫一交擊,便聽“當”地一聲金鐵之音,星芒四濺處,雨珠竟被震得倒卷而回。
滾銀槍走的是巧勁,槍尖如靈蛇吐信,專尋空門;虎頭湛金槍卻是剛猛路數,槍杆帶起的風壓將雨簾劈作兩半。一刺一挑,一擋一磕,每當兩槍相觸,便似天上雷霆炸響,火星子順著槍刃爬滿兩人手臂,震得甲胄下的肌肉都在發燙。雨水砸在他們魚鱗也似的戰甲上,濺起碎玉般的水花,卻半點沾不上那緊繃如鐵的脊背——兩人四目皆紅,瞳孔裡唯有對方槍尖的寒芒,連睫毛上掛著的雨珠都忘了抖落。
大戰二十餘合,王棣忽將槍勢一緩,手腕虛晃間,槍尖竟似銀蛇遭縛,吞吐乏力。他垂首低眉,故意將腰胯鬆了半分,座下白馬踏過積水時打了個趔趄,濺起的泥點潑上戰甲,倒真似力怯不支般。楊再興覷得真切,嘴角噙著冷笑,聲如洪鐘震得雨幕亂顫:“王將軍這次緣何本事如此不濟?”言罷催馬緊追,鎏金鞍上的虎頭紋在雨水中泛著冷光,恰似餓虎追兔般勢不可擋。
王棣伏在馬背上疾馳,耳中聽著身後蹄聲如雷,眼角餘光卻將楊再興距自己的丈數算得清楚。待那馬蹄濺起的泥花已能撲上後頸,他忽然驟提韁繩,照夜白人立而起,長嘶聲裂雨幕。借著戰馬前蹄懸空的刹那,他擰腰旋身,銀槍在手中劃出半輪冷月,倒轉槍頭,倒卷著風雨刺向楊再興咽喉!這一招“回馬槍”本是守中藏攻的妙手,此刻被他使來,卻如雷霆下擊——槍杆帶起的風壓竟將雨簾劈成兩半,槍尖寒光未至,楊再興已覺頸側汗毛儘皆倒豎!
楊再興正打得性起,全未防這招變招。待驚覺寒芒掠麵,慌忙側身避時,那槍尾已擦著護心鏡掃過,“砰”地一聲悶響,竟將他連人帶槍震得跌下馬來。泥漿混著雨水濺了滿頭滿臉,他仰躺在泥濘中,望著王棣勒馬挺槍而立的身影,眼中閃過驚詫與不甘——方才那槍勢明明已呈強弩之末,怎的忽然化作龍歸滄海,端的是神鬼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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