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再興方縱身上得演武台,足尖甫一沾地,柴桂便已按捺不住。但見他金刀挽個花,不待對方站穩,便即搶攻,刀勢如猛虎出柙,帶著呼呼風聲,徑取楊再興麵門。那金刀在日光下劃出七道寒芒,端的是刀刀致命,儘顯狠辣。
楊再興心中暗驚,忖道:“這小梁王果然不講規矩!”當下不敢怠慢,身子微側,施展“燕青十八翻”中的巧勁,如遊龍般斜斜避開。柴桂這一刀便如劈在空處,刀風割得塵土飛揚,卻見楊再興已欺近他身側,步法輕盈如狸貓,竟連衣角也未被刀鋒掃到。
柴桂一擊不中,怒意更盛,金刀連劈三招,“玉帶圍腰”“橫江斬浪”“力劈華山”,招招都是家傳絕技,刀光霍霍,直如潑水不進。楊再興卻不慌不忙,施展騰挪之術,或踏“八卦方位”,或走“梅花步”,左閃右避,恰似風中之絮,雨中之燕,始終與刀鋒保持寸許之差。但見他身形飄忽,時而貼地疾走,時而縱身躍起,竟似在刀光劍影中跳了一曲淩波微步,端的是驚險萬分,卻又妙到毫巔。
兩人在演武台上走馬燈般盤旋,柴桂刀刀狠辣,招招奪命,竟將家傳金刀三十六路刀法儘數使出。楊再興卻始終不還一招,左閃右避,前趨後退,恰似戲台上的武醜兒,雖不還手,卻將柴桂的刀勢儘數化於無形。但見他袍袖翻飛處,金刀總差著三寸二分便要及體,偏生又差之毫厘,任柴桂如何發力,卻如水中撈月般觸不到半片衣角。
校場邊眾人看得目眩神迷,隻覺楊再興身形便如穿花蝴蝶,在刀光中輾轉騰挪,端的是驚險百出,卻又妙到毫巔。柴桂越砍越急,額頭見汗,鼻中粗氣咻咻,金刀招數漸顯淩亂,哪裡還有半分“絕技無雙”的模樣?反倒是楊再興氣定神閒,雙掌負在身後,隻以輕靈敏捷的身法拆解,偶爾目光掃過柴桂急得通紅的臉,嘴角便掠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直似大人逗弄頑童一般。
張邦昌在旁看得眉頭緊蹙,手中折扇“啪”地合攏,敲在掌心連道:“好個滑不溜手的小子!”柴桂越打越急,金刀砍得呼呼作響,卻連對方一片衣角也沒削著,直如以刀斬風,空費力氣。
小梁王刀刀似打在棉花上,更是怒不可遏,大吼一聲,金刀高高舉起,竟使出“舉火燎天”之勢,直劈而下。這一刀勢大力沉,帶起的勁風竟將台邊旌旗吹得獵獵作響。楊再興不慌不忙,看準他刀勢破綻,身子突然一矮,從他腋下鑽過,反手在他刀背上輕輕一拍。但聽得“當”的一聲清響,柴桂手中金刀險些脫手飛出,踉蹌幾步,才勉強站穩。
校場中頓時響起一片驚呼,張邦昌臉色鐵青,手中折扇捏得“咯咯”作響。柴桂滿臉通紅,惡狠狠地瞪著楊再興,金刀在手中不住顫抖,顯是又羞又惱。楊再興卻雙手一抱,朗聲道:“得罪了。小梁王還要再比麼?”聲音朗朗,竟如洪鐘般在校場中回蕩。
柴桂見金刀絕技均被對方輕描淡寫避過,反在交手時被對方拍中刀背,麵皮紫脹如豬肝,目眥欲裂,忽將金刀往地上一擲,怒喝道:“大膽賤卒,與本王切磋卻一味遊鬥,成何體統?有膽便棄了兵器,單以空手與本王分個高下!”那聲音尖銳刺耳,直如夜梟啼叫,聽得校場中人儘皆皺眉。
楊再興為人磊落,心中隻道對方欲以武會友,儘顯名家風範,當下更不遲疑,將滾銀槍往台上一丟,雙手一拱,朗聲道:“便依小梁王所言。”話音未落,卻見柴桂嘴角忽現一抹陰詭笑意,右手猛地往地上金刀一抄,刀光一閃,竟借他行禮之機,陡施殺手!
但聞金刃破風之聲淩厲襲來,楊再興雙手方合,驟覺肩頭一涼,急閃之下,右肩已被刀鋒劃開一道尺許長的口子,鮮血頓時泉湧而出,濺在演武台的青石板上,點點如紅梅綻放。他身子晃了兩晃,竟硬生生挺住身形,虎目圓睜,怒視柴桂道:“你……好個無信小人!”
柴桂一擊得手,卻將金刀往腰間一插,冷笑道:“兵不厭詐,你這賤卒懂什麼?”
王棣見楊再興肩頭血如泉湧,心下大驚,足尖點地,箭步搶上演武台,雙臂輕揮,已將其扶至台邊石墩坐下。他單膝跪地,小心翼翼扶住楊再興肩頭,觸手處濕熱黏膩,低頭見那傷口深可見骨,鮮血正順著指縫汩汩而下,滴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渠。他喉間一緊,忙解下腰間絲絛,指尖因顫抖而數次打滑,好不容易才將布條纏上傷口,動作卻輕得如同春日拂柳,生怕觸痛了傷者。
柴桂見狀,金刀在手中挽了個花,仰頭大笑,聲如破鑼般刺耳:“王將軍,你這麾下兵丁,也不過如此!”說罷負手而立,金刀鞘上寶石在陽光下灼灼生光,他挑眉環視校場,朗聲道:“還有哪一個敢與本王一戰?”那語氣倨傲已極,直似這校場之上,唯他獨尊。
王棣抬眼望向柴桂,隻見此人錦袍上猶自沾著楊再興的血漬,竟似繡了朵妖異紅梅,當下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怒意如潮水般湧將上來。他雙拳緊握,指節捏得發白,骨節處青筋暴起,直欲撲上前去與那柴桂拚命。便在此時,忽覺肩頭一沉,卻是郭藥師伸手按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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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三思!”郭藥師眼神如電,壓低聲音道,“此人身為柴氏後裔,又有張邦昌撐腰,若此刻動手,正中奸計。”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校場邊交頭接耳的百姓,續道:“且看台下百姓,已有不忿之聲,是非曲直,自有公論。”
王棣深吸一口氣,強行按捺住胸中怒火,抬眼再看柴桂時,卻見那人正斜倚金刀,嘴角噙著冷笑,與張邦昌低聲交談。張邦昌折扇輕搖,扇麵上“天下太平”四字被風吹得歪歪斜斜,恰似此刻校場中亂象紛呈。遠處旌旗獵獵作響,卷著些血腥氣撲麵而來,王棣隻覺口中發苦,伸手輕輕拍了拍楊再興手背,卻見他雖麵色蒼白,目中戰意卻絲毫不減,不由得心中一暖,又添幾分愧疚。
校場中百姓早已嘩然,有那血性漢子忍不住高聲斥罵:“小梁王這般偷襲,算什麼英雄好漢!”“便是街頭潑皮,也不使這等下作手段!”罵聲此起彼伏,卻見柴桂充耳不聞,金刀往靴幫上一磕,發出清脆聲響,竟似在為自己的囂張伴奏。
王棣聽著四周議論,心中暗忖:“今日之辱,來日必要討還。但若要扳倒此輩,須得從長計議……”想到此處,他強自鎮定心神,轉頭向軍醫吩咐道:“速帶楊兄弟下去治傷,用上好的金創藥。”說罷站起身來,目光如劍,直視柴桂,朗聲道:“小梁王刀法果然‘精妙’,王某今日領教了。隻是校場之上,須講武德二字——”他特意將“武德”二字咬得極重,“若再如此行徑,恐天下英雄,儘皆齒冷。”
張邦昌在旁見狀,忙咳嗽一聲,折扇輕搖道:“切磋而已,點到即止……王將軍何必動怒。”
卻說校場東首的兩株老槐樹下,李恩希與莊菲並肩而立,目睹演武台上變起倉猝,俱是心頭火起。李恩希貝齒緊咬,低聲暗罵道:“這柴桂端的無恥至極!”莊菲此刻亦柳眉倒豎,“這般小人行徑,當真是令人齒冷!”二人相視一眼,目中俱是熊熊怒火,直欲將那柴桂千刀萬剮。
校場中旌旗無風自動,卷著未乾的血漬塵土,氣氛如鉛雲壓頂。眾人或握拳頓足,或交頭接耳,目光齊刷刷落在演武台上——王棣按劍而立,臉色鐵青如鐵;楊再興雖負傷坐於一旁,手中銀槍卻握得死緊,槍尖在青石板上劃出細碎火星;柴桂則斜倚金刀,嘴角掛著冷笑,與張邦昌低聲言語,不時掃向場中,目中滿是挑釁之意。
忽有雁陣自天空掠過,長鳴聲中,校場西北角驟起一陣狂風,卷得沙礫撲麵。李恩希見王棣拳頭握得指節發白,生怕他一時按捺不住,忙伸手輕輕拽了拽他衣袖,柔聲道:“將軍且忍這一時之氣……”話未說完,卻見莊菲已從袖中取出金瘡藥,蓮步輕移,向楊再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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