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將近。
廢院內一片死寂,連蟲鳴都幾不可聞。
院牆外,一個蜷縮在陰影裡的護院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低聲抱怨道:
“媽的,盯個倒夜香的廢物,用得著咱們哥幾個輪班?王統領也是,聽周管家的話聽魔怔了...”
“少廢話!管家吩咐了,盯緊點!這小子邪性!”旁邊另一個聲音壓低嗬斥,但語氣中也帶著濃濃的不耐。
廢院耳房內,小六子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悄然起身。
斂息術運轉到極致,他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重量和溫度,無聲無息地滑到耳房唯一一扇破敗的窗戶旁。
窗戶早已爛了大半,露出黑黢黢的洞口。
屋頂柴房那鍛骨境武者的,目光剛剛掃視過去。
就是現在!
小六子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從破窗洞中滑出,落地時足尖輕點,沒有發出絲毫聲響,整個人已緊貼在耳房外牆的陰影裡,與黑暗融為一體。
他並未立刻移動,而是再次感知。
槐樹下,兩個煉體境的氣息平穩,帶著一絲無聊的倦怠。
小徑拐角那個,呼吸略顯粗重,似乎有些焦躁地來回踱了一小步。
柴房屋頂那位,目光再次掃視過來,掠過小六子藏身的牆角陰影,沒有停留——斂息術完美地欺騙了他的感知!
小六子動了。
他沒有選擇通往府內的路徑,而是如同壁虎般,沿著廢院殘破的外牆,悄無聲息地向後方更深、更荒蕪的角落潛行。
那裡雜草叢生,斷壁殘垣,是府邸擴建時廢棄的舊地基,早已無人踏足。
腳下是鬆軟的腐葉和濕滑的苔蘚,小六子的動作卻輕盈迅捷,每一步都精準地落在最不易發出聲響的位置,避開枯枝碎石。
混沌真氣流轉於足下,帶來遠超常人的平衡與敏捷。
他如同一個真正的幽靈,在荒蕪的廢墟陰影中穿梭。
繞過一個半塌的土牆,前方就是府邸內院的邊界——一道高達丈許的青磚圍牆。
牆內隱約傳來巡夜家丁沉悶的腳步聲和燈籠搖曳的光暈。
小六子停下腳步,斂息術催動到極致,身體緊貼著一叢茂密的、帶著刺的荊棘灌木陰影中。
一隊兩名家丁提著燈籠,沿著牆根巡邏而過。
燈籠昏黃的光暈掃過小六子藏身的灌木叢,隻看到搖曳的枯枝黑影。
家丁毫無察覺地走遠。
就在燈籠光暈移開的刹那,小六子動了!
他丹田內混沌真氣猛地灌注雙腿,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拔地而起!
足尖在粗糙的牆麵上一點,借力再次上竄!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無聲無息!
翻越丈許高牆,對他而言,已非難事!
落地時,他已置身於內院一處僻靜的花圃陰影中。
濃重的花香混合著泥土氣息撲麵而來。
前方,就是孟玉樓養病的那處偏僻暖閣。
暖閣內隻點著一盞如豆的油燈,光線昏暗。
孟玉樓半倚在軟榻上,身上蓋著薄被,臉色依舊帶著幾分病後的蒼白,但眉宇間那死氣已消散許多。
她正出神地望著跳動的燈焰,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翠趴在旁邊的矮幾上打盹。
“吱呀——”
極其輕微的、仿佛風吹動門扉的聲音響起。
孟玉樓身體猛地一僵,霍然轉頭看向門口!
小翠也被驚醒,茫然抬頭。
暖閣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一條縫隙。
一個身影如同鬼魅,悄無聲息地滑了進來,反手將門輕輕合攏。
正是小六子!
他身上的粗布衣衫沾著幾片枯葉和草屑,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平靜,唯有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懾人,如同盯上獵物的野獸!
小翠蜷縮在角落的小杌子上,看到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現在房中的小六子,嚇得差點叫出聲,連忙捂住自己的嘴,眼中滿是驚懼。
孟玉樓顯然精心收拾過,穿著一身藕荷色的寢衣,長發鬆鬆挽起,露出纖細脖頸。
臉色雖仍帶倦意,但那雙杏眼裡已有了些活泛的神采,隻是看向小六子時,眼神複雜,摻雜著畏懼、依賴和一絲早已料到的了然。
她揮了揮手,示意小翠出去守著門口。
小翠如蒙大赦,低著頭,貼著牆根,飛快地溜了出去,帶上了門。
“你來了。”孟玉樓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手指下意識地絞緊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