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光已大亮,巷外街道人聲漸起。
小六子深吸一口氣,低著頭,縮著肩膀,混入稀疏的人流。
清河縣不大,幾條主街還算熱鬨。
沿街的叫賣聲、食物的香氣混雜著牲畜和塵土的味道撲麵而來。
小六子在一個冒著熱氣的饅頭攤前停下,摸出幾枚藏在鞋底的、磨得發亮的銅錢,買了兩個最便宜的黑麵饅頭,又討了一碗免費的涼水,蹲在街角狼吞虎咽起來。
食物的粗糙感劃過喉嚨,暫時壓下了胃中的灼燒。
他一邊吃,一邊看似無意地抬眼打量四周。
很快,他便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氛。
街麵上多了不少眼神銳利、孔武有力的漢子,看似閒逛,目光卻不停掃視著過往行人,尤其是像他這樣形單影隻、麵容遮掩的外來客。
幾個關鍵的街口,甚至能看到衙門的差役和西門府的家丁混在一起,低聲交談著什麼,眼神警惕。
“聽說了嗎?西門大官人府上昨晚遭了飛賊!”
“謔!誰那麼大膽子?偷了什麼?”
“不知道啊,聽說動靜不小,還死了人呢!沒看這滿街的護衛嗎?懸賞一千兩雪花銀抓賊呢!”
“一千兩!我的娘誒…”
零碎的議論聲飄入小六子耳中,讓他心頭一凜。
他立刻低下頭,加快速度啃完饅頭,將碗還給攤主,轉身便想鑽進旁邊的小巷離開。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刹那,眼角的餘光瞥見不遠處,三個穿著邋遢、眼神閃爍、腰間鼓鼓囊囊似乎彆著短棍的漢子。
正不緊不慢地朝他這邊靠近,目光在他身上滴溜溜地打著轉。
被盯上了!
小六子心中冷笑,西門府的懸賞果然讓這些城狐社鼠都聞風而動了。
自己這“外鄉窮小子”的裝扮或許能瞞過普通人,但對於這些常年混跡市井、嗅覺靈敏的地痞無賴,以及得了嚴令、寧抓錯不放過的西門府爪牙來說,依舊顯得可疑!
他不動聲色,立刻轉身,不再往回走,而是朝著縣城更偏僻、人流更少的西南角落快步走去。
那三名地痞見狀,立刻默契地散開一段距離,不遠不近地跟了上來,動作嫻熟,顯然是做慣了這種跟蹤盯梢的勾當。
小六子心中冷笑,正愁找不到人打聽消息,這就送上門來了!
他故意引著三人,七拐八繞,專挑僻靜無人的死胡同和小巷鑽。
很快,他便將三人引到了一條堆滿垃圾、儘頭是一堵高牆的死胡同裡。
他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臉上早已沒了之前的驚慌失措,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慵懶的平靜。
嘴角甚至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玩味笑意,好整以暇地看著堵在巷口的三個人。
那三名地痞見獵物主動鑽入死胡同,非但沒有立刻撲上來,反而也停下了腳步,臉上閃過一絲驚疑不定。
為首的是一個臉上帶著淺疤、眼神頗為老練的漢子,他上下仔細打量著小六子。
這小子太鎮定了!
麵對三個明顯不懷好意的壯漢,被堵在這種地方,非但不害怕求饒,反而露出一副看戲的表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
常在街麵上混,眼力見是第一位的,踢到鐵板的蠢貨早就死絕了。
刀疤臉漢子抬手止住了身後兩個有些蠢蠢欲動的同伴,抱了抱拳,語氣帶著試探,少了之前的囂張,多了幾分謹慎:
“這位朋友,麵生得很啊?哪條道上的?兄弟幾個眼拙,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他一邊說,一邊更加仔細地觀察小六子的手、站姿和眼神。
這小子雖然穿著破舊,但身姿挺拔,那雙眼睛太過平靜,平靜得讓人心底發毛。
小六子輕笑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三人耳中:“西門府的賞銀,不好拿吧?”
此言一出,三名地痞臉色同時一變!
刀疤臉漢子心中一沉,知道碰上了硬茬子,對方不僅知道他們的來意,而且根本有恃無恐!
他背後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朋友說笑了,我們就是看朋友麵生,過來打個招呼…既然是誤會,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告辭,告辭…”
說著,他就想帶人後退。
“我讓你們走了嗎?”小六子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股冰冷的壓力,讓三人的腳步瞬間僵住。
刀疤臉漢子臉色難看,知道今天難以善了,咬牙道:“朋友,山水有相逢,何必把事做絕?我們兄弟也隻是混口飯吃…”
“問你們幾句話。”小六子打斷他,懶得再廢話,“答得好,滾。答不好,就留下。”
他目光掃過三人,最後落在刀疤臉身上:“西門府怎麼回事?懸賞的具體內容,把你們知道的,都說出來。”
刀疤臉漢子感受到那股無形的壓力,知道反抗必死無疑,隻得硬著頭皮回答:
“是…是天沒亮傳出的消息,說府裡進了飛賊,偷了…偷了重寶,周大管家震怒,懸賞一千兩銀子抓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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