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死了。
這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般,迅速傳遍了清河縣的大街小巷。
一個賣炊餅的“三寸丁”病故,本不是什麼大事。
但結合前些時日,那樁光屁股追打的醜聞,以及武大死時,僅有其妻潘金蓮在場的事實。
便足夠讓閒人們浮想聯翩,嚼上三天三夜的舌根。
“聽說了嗎?那武大死得蹊蹺啊!”
“可不是嘛!前兩天還有人看見他出門倒藥渣,雖說病懨懨的,也不像立刻要斷氣的樣子。”
“哼,守著那麼個如花似玉、又不安於室的婆娘,能不死得快嗎?我看啊,八成是……”
“噓!小聲點!莫要惹禍上身!那潘金蓮如今可是個燙手山芋,聽說西門府的陳姑爺,還有城東的王員外,都盯著呢!”
流言蜚語,如同汙水般潑向,那間低矮的屋子。
潘金蓮穿著一身粗糙的孝服,跪在武大郎的靈前一口薄棺已由鄰裡幫忙置辦停當),低垂著頭,默默燒著紙錢。
她臉色蒼白,眼圈紅腫,看似悲痛,但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慌亂和對未來的茫然。
武大郎的死,解脫了她的肉身束縛,卻也將她推向了風口浪尖。
陳敬濟自那日倉皇逃離後便再未露麵,隻偷偷遣小廝塞了點銀子過來,讓她先料理後事,言語含糊,似乎也怕惹上一身騷。
而真正的風波,才剛剛開始。
武大郎死後的第二天,縣衙的仵作便上門了。
名義上是例行公事,查驗死因,但帶隊的,卻是縣尉朱全手下,一位姓錢的刑名師爺,眼神銳利,顯然並非走個過場那麼簡單。
錢師爺帶著兩名衙役,先是假意安撫了潘金蓮幾句,便命仵作開棺驗屍。
潘金蓮心中忐忑,卻也不敢阻攔,隻能跪在一旁嚶嚶哭泣。
仵作仔細檢查了武大郎的屍體,尤其是口鼻、脖頸等處,又探了探其殘留的微弱氣息人死不久,尚有餘息殘留可辨)。
“回師爺,”仵作恭敬道:
“武大郎屍身無明顯外傷,骨骼完好,亦無中毒跡象。
觀其麵色青紫,口角有血沫殘留,瞳孔放大,似是……急怒攻心,痰壅氣堵,窒息而亡。”
錢師爺眯著眼睛,手指輕輕敲擊著棺木邊緣。
目光似不經意地,掃過跪在地上的潘金蓮,那玲瓏有致的曲線,即便在寬大孝服下也難以完全遮掩。
“急怒攻心?”錢師爺慢悠悠地重複了一句,語氣帶著一絲玩味,“卻不知是何事,能讓一個臥病在床之人,急怒至此,以至於活活憋死了自己?”
潘金蓮身子一顫,哭聲更大了些,卻隻是伏地不語。
錢師爺也沒指望她回答,揮揮手讓仵作蓋棺。
他此來的目的,並非真的要查清武大郎的死因,而是奉了朱全縣尉。
或者說,是奉了坐鎮西門府的,那位劉仙師的暗示,前來“敲打”和“觀察”。
“武潘氏,”錢師爺居高臨下,語氣帶著官威,“你夫新喪,按律需守孝。然你一個婦道人家,獨居於此,恐惹非議,亦不安全。你好自為之,若有難處,可來縣衙稟報。”
這話聽著是關心,實則警告她安分守己,莫要再惹出什麼有傷風化之事,同時也暗示官府會“關注”她。
潘金蓮何等聰明,豈會聽不出弦外之音,連忙磕頭道:“多謝師爺關懷,民婦……民婦知道了。”
錢師爺點點頭,不再多言,帶著人轉身離去。
他需要將今日所見,尤其是潘金蓮的反應,回去稟報朱縣尉和劉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