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糖衣炮彈，將計就計
安遠侯府欲采購書畫裝飾庫房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京城特定的圈子裡漾開漣漪。這差事經由二公子林宸之手，最終“落”到了近來小有名氣的江南畫師“墨言”頭上，在外人看來，不過是侯府公子提攜一位有才學的寒士，一段佳話。
但林凡心中雪亮，這是“青雀”裹著糖衣的炮彈，是一次精心設計的試探。接，則可能落入對方掌控；不接，則前番苦心營造的形象立時崩塌，更會引起“青雀”更深的懷疑。
“不僅要接，還要接得漂亮。”林凡對水老道，“這糖衣吃掉，炮彈給他扔回去。”
水老頷首：“樓主亦是此意。聽風樓會為你準備好一批‘恰到好處’的書畫，既顯水準，又不至過於紮眼。關鍵是，經手此事，你便有理由接觸侯府外庫的管事、賬房，甚至有機會窺探到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往來賬目流程。”
很快，林宸便親自派人送來請柬，邀“墨言”先生過府一敘，詳談書畫采購事宜。姿態做得十足，給足了麵子。
再次踏入安遠侯府，林凡心境已截然不同。上一次，他是倉皇逃離的庶子；這一次，他是受人邀請的“客卿”。雖是易容改扮，但行走在這熟悉的亭台樓閣間，往日的記憶依舊如潮水般湧來，帶著刻骨的寒意。
林宸在自己獨立的書房接待了他。相較於侯府整體的奢華，林宸的書房顯得清雅許多，四壁書架，滿是典籍，案上擺放著筆墨紙硯，牆上懸掛著幾幅他自己的畫作，意境悠遠，確見功力。
“墨先生，請坐。”林宸態度溫和，親自斟茶，“前日與先生一席談，受益匪淺。此次府中采買之事，還望先生費心。”
“二公子客氣了。”林凡扮演著“墨言”的拘謹與感激，“承蒙公子看重，墨某定當竭儘全力，隻是不知府上所需是何品類、規格，預算幾何？”
林宸取出一份簡單的清單，遞了過來：“主要是裝飾外庫及幾處客院，以山水、花鳥為主，不求古之名家，但求筆墨精到，意境清雅。預算嘛……”他頓了頓，報出一個中規中矩的數字。
林凡接過清單，掃了一眼，心中冷笑。這清單看似尋常，但要求頗為模糊，預算也說寬不寬，說緊不緊，正好留下了可以操作和試探的空間。他麵上不動聲色，仔細看罷，沉吟道：“公子要求，墨某已明了。按此預算，若能尋些頗有潛力卻尚未揚名的畫作，或可事半功倍。墨某在江南時，倒也認識幾位這樣的朋友……”
他故意將話題引向畫作來源，給“青雀”留下一個“墨言”可能借此機會為自已或友人牟利的印象，這符合一個落魄畫師的心理。
林宸果然順著話道：“來源之事，先生斟酌便可。具體采買、入庫、核銷等事宜，外庫的錢管事會協助先生。”他喚來一名小廝，“去請錢管事來。”
不多時，一個身材微胖、麵帶精明之色的中年管事走了進來，正是負責侯府外庫的錢管事。他先是對林宸恭敬行禮，然後才轉向林凡，臉上堆著職業化的笑容，眼神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這位便是墨言先生吧？久仰久仰！二公子吩咐的事，小人一定全力配合。”錢管事話說得漂亮，但那份圓滑背後的疏離感，林凡感受得清清楚楚。
“有勞錢管事了。”林凡拱手，態度謙和。
接下來幾日，林凡便以“墨言”的身份，正式介入侯府的書畫采購。他並未急於求成，而是嚴格按照流程，先與錢管事一起核定清單細節，然後才拿著侯府的牌子，由錢管事陪著，前往幾家與侯府有往來的書畫鋪子看貨。
整個過程，林凡表現得專業而本分，挑選畫作時眼光獨到，議價時分寸得當，既不讓侯府吃虧，也不顯得過於苛刻，讓一旁監視的錢管事挑不出任何毛病。偶爾，他會在核對賬目、填寫單據時，“不經意”地問一些關於庫房管理、物品流轉的“外行”問題，錢管事起初還心存警惕，但見問題都無關痛癢，便也隨口解答。
林凡將這些零碎的信息默默記下，與母親賬冊中的記錄、聽風樓提供的情報相互印證，漸漸對侯府外庫的運作模式、以及某些看似正常流程下的灰色地帶，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采購事宜進展順利，一批精心挑選的書畫陸續送入侯府外庫。林凡每次前往，都恪守本分，絕不多走一步，不多看一眼，但憑借超強的記憶力和觀察力，他還是將外庫的大致布局、值守換崗的規律、以及錢管事處理賬務的習慣摸清了幾分。
這日，最後一批畫作入庫，錢管事拿著核銷單據請林凡簽字確認。林凡簽字時，目光飛快地掃過單據附帶的簡要流水，上麵記錄著此次采購的總支出和各類目開銷。
忽然，他眼神微微一凝。在流水賬的末尾，有一筆不大的款項，標注為“雜項損耗攤銷”，金額與此次采購似乎並無直接關聯，但做賬方式卻讓他感到一絲熟悉——與母親賬冊中記錄的某些掩飾性走賬手法，隱隱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沒有表露任何異常，平靜地簽完字，將單據遞還錢管事，笑道：“此番多謝錢管事辛苦，總算不負二公子所托。”
錢管事見事情圓滿，也鬆了口氣，笑容真切了幾分：“墨先生客氣了，是先生眼光好，辦事穩妥。”
離開侯府，林凡的心卻無法平靜。那筆“雜項損耗”，像一根細微的線頭，可能牽引出更大的秘密。他知道，“青雀”的試探或許暫時過關，但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他扔回去的“炮彈”，需要更耐心地等待時機引爆。
回到秘舵，林凡正準備將今日發現告知水老，卻見水老麵色凝重地迎了上來，手中拿著一封密信。
“林凡，剛收到揚州急報。”水老沉聲道，“洛璿兒姑娘傷勢初愈，便暗中聯絡舊部查探‘幽螭’線索，昨夜……遭遇埋伏，身受重傷，下落不明！”
璿兒失蹤！林凡腦中“嗡”的一聲，如遭雷擊！江南的危機，並未因他離開而平息，反而因他們的調查，再次席卷而來，並波及了他重要的盟友！
一股冰冷的怒火，自林凡心底熊熊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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