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官鬻爵!
這四個字,如同夢魘,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
自古以來,這都是王朝末年,國庫空虛,皇帝昏聵無能,才會使出的下下之策!是動搖國本,自掘墳墓的亡國之兆啊!
“陛下,萬萬不可!”
李善長剛剛直起的腰,再一次“噗通”一聲,重重跪了下去,額頭死死磕在冰冷的金磚上,聲音都變了調。
“陛下!爵位乃國之重器,非有開疆拓土之功,非有定國安邦之績,不可輕授!”
“若以金銀便可換取爵位,那將我大明軍功賞爵之製置於何地?將那些為國流血犧牲的將士置於何地?”
“此例一開,綱常敗壞,人心浮動,國本動搖啊!陛下!請陛下收回成命!”
他言辭懇切,聲淚俱下,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
這是他作為大明丞相,作為一名士大夫,最後的底線和堅持。
楊思義和單安仁也嚇得魂飛魄散,跟著跪倒一片,連呼“陛下三思”。
朱元璋看著底下這幾個如喪考妣的老臣,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未減。
爽啊!
太舒坦了!
原來當初李先生給咱出主意時是這種感覺!
朱元璋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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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案上的茶水,熱氣嫋嫋,映著他那張看不出喜怒的臉。
他就等。
等這幾位肱骨之臣,把所有能想到的,關乎“賣官鬻爵,動搖國本”的罪狀,全部聲淚俱下地控訴完畢。
直到暖閣內的空氣,都因他們的悲憤而變得凝重。
他才慢悠悠地,從禦案上端起那杯早已溫熱的茶。
輕輕吹了吹浮沫。
然後,用一種輕描淡寫的,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錯的語氣,補了一句。
“哦,對了。”
“咱忘了說。”
“這個伯爵,沒有封地。”
“沒有俸祿。”
“更沒有,一兵一卒的實權。”
他頓了頓,看著李善長那張瞬間僵住的臉,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
“說白了。”
“就是個名頭。”
“一個聽著好聽,說出去有麵子的……虛銜。”
話音,輕飄飄的。
每一個字,都像是羽毛,不帶一絲一毫的重量。
可落在李善長的耳朵裡,卻不亞於一記又一記的天雷,在他腦海裡轟然炸開!
他所有的哭喊,所有的諫言,所有的悲憤欲絕……
瞬間卡在了喉嚨裡,不上不下。
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直挺挺地跪在那裡,一動不動,眼中的光彩寸寸碎裂。
沒有封地?
沒有俸祿?
沒有實權?
那……那他媽的還叫爵位嗎?!
李善長的大腦,在這一刻,徹底宕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與空白。
緊接著,一道刺目的電光,猛地從這片混沌中劈開!
他懂了。
他徹底懂了!
皇帝這哪裡是昏聵無能的賣官鬻爵!
這分明是……連本錢都不用出的空手套白狼啊!
陛下付出的,僅僅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名頭”,一個連朝廷俸祿都不用支付一文錢的虛名!
可他換回來的,卻是那些商賈們願意散儘家財、夢寐以求的……社會地位!是他們幾代人都換不來的,光宗耀祖的無上體麵!
這哪裡是計謀?
這是誅心之策!
這是將人性深處那點虛榮,放在烈火上反複炙烤的絕頂陽謀!
李善長的念頭急轉,又猛地想起前麵那穿絲綢和騎高頭大馬的賞賜。
他的腦子,不由得又是一陣嗡嗡作響!
不對!
不隻是錢的事!
陛下這一整套組合拳打下來,這是在挖他們士大夫階層的根!是在從根本上動搖“士農工商”這四個字構建起來的,延續了千年的社會秩序!
他猛地抬起頭,駭然望向禦座上那個麵帶微笑的帝王。
一股刺骨的寒意,從尾椎骨像電流般直衝天靈蓋!
他終於明白了!
陛下今天這一番操作,根本不隻是為了募捐!
這背後,還隱藏著另一個更深,更恐怖的陽謀!
這是在用商人的錢和他們的野心,為陛下自己,為大明王朝,鑄造一柄前所未有,鋒利無匹的……利刃!
這柄利刃,不僅能斬斷眼前的防疫之災,更能斬向那盤根錯節,難以撼動的舊秩序!
那些得到賞賜的商人,將成為皇權最忠實的擁躉!
用商人的錢,收商人的心,辦朝廷的事,還順手狠狠打壓了天下官紳儒生的威風……
一石四鳥!
不!這簡直是……一箭四雕!
這是何等恐怖,何等森寒的帝王心術!
李善長腦中念頭又是一轉,眉頭死死擰成了一個疙瘩。
等等……有些不對勁……
他追隨陛下半生,對這位馬上皇帝的脾性,自認為了如指掌。
眼前這個笑得像隻老狐狸,將人心玩弄於股掌之間,想出如此“無恥”卻又有效到可怕的斂財之法,甚至還能借此打擊士人階層的男人……
真的是那個殺伐果斷,視商賈為社會蛀蟲,恨不得把一個銅板掰成兩半花的鐵血大帝朱元璋嗎?
他……他不會是被什麼妖魔鬼怪……奪舍了吧?!
一片死寂中,李善長的眼神在劇烈地閃爍,瞳孔時而收縮,時而放大。
他想起了那匪夷所思的“病菌”之說。
想起了那套聞所未聞的防疫章程。
想起了那份精密到令人發指的生產計劃表……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如同絲線,最終彙集到了同一個神秘的源頭。
那個從未露麵,卻仿佛無所不能,洞察古今的……李先生!
是了!
一定是了!
除了那位經天緯地,算儘人心的絕世高人,普天之下,還有誰能想出這等鬼神莫測,卻又堂堂正正的曠世陽謀!
這一刻,李善長心中對那位“李先生”的形象,被徹底顛覆和重塑。
再無一絲一毫的輕視與懷疑,隻剩下如仰望泰山北鬥般的敬畏,以及……一絲從骨髓裡滲出的,難以言喻的恐懼。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
朱元璋饒有興致地看著跪在地上,表情在驚駭、明悟、敬畏、恐懼之間來回切換的李善長,心裡反而感覺有點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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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李先生跟咱說這個法子的時候,咱雖然也覺得妙絕,可也沒像這老狐狸一樣,反應得這麼……有層次感啊?
他那腦子裡,是又多轉了幾個彎不成?
“李相,”朱元璋用指節輕輕敲了敲禦案,清脆的響聲把李善長的魂兒給叫了回來,“咱這個法子,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看把你給嚇得,咱又不是真要賣官鬻爵。”
李善長一個激靈,渾身輕顫,緩緩從冰冷的地磚上站起。
剛才那副如喪考妣的悲痛神情已經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到了極點的眼神,既有撥雲見日的通透,又有一絲發自靈魂深處的寒意。
他對著朱元璋,深深一揖到底,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發自肺腑的敬佩。
“陛下……是臣,愚鈍了。”
“臣剛才隻看到了‘賣官鬻爵’的表象,鼠目寸光,險些誤了陛下真正的曠世深意!直到此刻,臣才鬥膽窺得陛下此策之萬一,這哪裡是區區募捐斂財,這分明是……一箭四雕的曠世陽謀啊!”
一箭四雕?
朱元璋端茶的手微微一頓,心裡飛快地盤算了一下。
用商人的錢,救朝廷的災,這是第一雕。
收商人的心,讓他們感恩戴德,這是第二雕。
這老狐狸說的另外兩隻雕,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他麵不改色,不動聲色地將茶杯湊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用眼神示意,擺出一副“你且繼續說,咱正聽著”的高深模樣。
李善長見陛下神情淡然,似乎一切儘在掌握,心中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敬畏更深,繼續道:“其一,解國庫燃眉之急,此為救災之本,自不必說。”
“其二,以虛名換實利,令天下商賈對陛下感恩戴德,從此心向朝廷,此為帝王收心之策!”
“其三,”李善長語氣一沉,“商賈為爭虛名,必將傾其所有,甚至借貸相爭!如此一來,既充盈了國庫,又在無形中極大削弱了地方豪商的財力,使其再難富可敵國,勾連地方,威脅一方安定!此乃釜底抽薪,強乾弱枝之無上妙術!”
朱元璋聽到這裡,眼睛驟然一亮!
對啊!咱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把這幫富得流油的土財主錢袋子掏空了,他們就沒本錢跟咱的地方官勾結,也沒實力囤積居奇,興風作浪了!
高!實在是高!李先生果然是神人!
李善長深吸一口氣,說出了他認為最關鍵,也最狠辣的“第四隻雕”,聲音都不自覺地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顫音。
“而這第四雕,也是最狠、最妙的一隻……陛下這是在不動聲色之間,挖那些自命清高,空談誤國的士大夫的根啊!”
“千年以來,‘士農工商’,等級森嚴如天塹!穿綾羅,乘高馬,出入有儀仗,本是我等士人獨有的體麵。如今,陛下卻將這份體麵明碼標價,誰為國分憂,誰就能得到這份體麵!”
“如此一來,讀書人身份的尊貴便被大大稀釋!陛下此舉,如洪鐘大呂,是在告訴全天下的讀書人,光會讀幾本聖賢書,是沒用的!想要地位,想要尊榮,就得像這些過去被瞧不起的商人一樣,為國朝,為百姓,做出實實在在的貢獻!”
轟!
朱元“璋”的腦子也跟著嗡了一聲!
打壓儒生?分化士林?
原來這法子裡,還藏著這麼一手!
李先生……難道連這個都算到了?他不僅要幫咱救災,收錢,還要順手幫咱敲打敲打那幫整天之乎者也,不乾實事的酸腐文人?
這……這心思也太縝密,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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