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就像是，這感覺，就好像你剛給了你最看好的兒子一大筆錢讓他去創業，結果扭頭他就從床底下掏出個金飯碗，告訴你他其實早就富得流油了。
這裡麵，有被欺騙的感覺嗎？
有一點。
但更多的是一種……失控感。
這種感覺，對於一個掌控欲強到骨子裡的皇帝來說，太難受了。
馬皇後拿起密報，細細地看了一遍，然後又給自家男人倒了杯熱茶，柔聲道：“咱看明白了。重八，你這不是生氣，你這是心裡彆扭了。”
“你覺得，李先生沒拿你‘馬老爺’是自己人，藏著東西了，是也不是？”
朱元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算是默認了。
馬皇後笑了，那笑容像是春風，一下子就把朱元璋心裡的那點陰霾給吹散了不少。
“我說你呀，當了一輩子皇帝，這點事兒還想不明白？”
“李先生是什麼人？是天上的仙人下來曆劫的。他懂的東西，是咱們想都想不到的。他手裡的寶貝，藏著掖著，那才叫正常。”
“你想想，要是他一見麵，就把所有好東西都掏出來給你，那咱才要害怕呢！一個不知根不知底的人，憑什麼對你這麼好？那才叫圖謀不軌！”
“現在這樣，他一點一點地往外拿，試探著來，說明什麼？”馬皇後看著朱元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說明他呀，是真心在考察你，考察咱們大明，值不值得他托付！”
“他今天能把這‘燧發短銃’拿出來，還借著趙德芳的口，告訴咱們這是給軍械司研發的，這就是在跟咱們交底，在納投名狀呢！”
“他這是在告訴咱們：‘看，我有這個本事，隻要你們信我，以後還有更好的！’這難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朱元璋聽著媳婦這一番話，眼睛越來越亮。
對啊！
是這個理兒！
咱怎麼就鑽牛角尖了呢？
李先生這是在走程序！走一個“從陌生到信任”的程序！
他現在把“燧發短銃”拿出來，就是信任度進度條往前猛漲了一大截的標誌啊！
想通了這一點，朱元璋心裡那點疙瘩瞬間就煙消雲散了，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
“還是妹子你看得通透！咱這腦子，光想著打打殺殺了。”
他心情大好，端起一碗湯喝了一口，說道：“等過兩天，咱倆再出宮去瞧瞧！看看老二、老三、老四他們那‘千裡傳音’學得怎麼樣了，咱還得當麵嚇唬嚇唬李先生，讓他知道，咱可不是好糊弄的！”
馬皇後笑著點頭，正要給他添飯，一個太監又急匆匆地從殿外跑了進來，手裡捧著兩個密封的火漆信筒和一個用黃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長條盒子。。
“陛下，江寧急報！”
又是江寧？
朱元璋眉頭一挑，接了過來。
第一份信筒裡，是一封信
信是常遇春的親筆信。
朱元璋打開一看，眼睛瞬間就直了！
信裡，常遇春用一種近乎狂熱的語氣，詳細描述了那“燧發短銃”的幾個核心要點。
什麼“燧石擊發，無需火繩，風雨無阻”！
什麼“定裝紙殼彈，一體預裝，兩三個呼吸便可再次擊發”！
什麼“火藥提純顆粒化，威力遠勝尋常火藥”！
最重要的是，常遇春還寫道，李先生說了，這玩意兒隻要下單，就能“量大管飽”！
而且他侍女使用的那三支，隻是“民用版”！
“軍用版”的威力，可以進一步提升！
朱元璋捏著信紙的手，青筋畢露，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仿佛已經看到，一支裝備了這種神器的軍隊，在戰場上將是何等摧枯拉朽的存在！
什麼騎兵衝陣！什麼堅城壁壘！
在這樣無窮無儘、風雨無阻的“雷鳴”麵前，都將化為齏粉！
這已經不是兵器了！
這是足以顛覆國戰，改變天下格局的……滅國神器！
最後，常遇春寫道：李先生已將此銃贈予臣，讓臣轉交“馬老爺”，權當樣品。
樣品！
朱元璋的呼吸都急促了，他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個黃布盒子。
一截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短銃，靜靜地躺在錦緞裡，旁邊還有幾枚用紙殼包裹的、圓滾滾的子彈。
短銃的造型是如此的怪異，卻又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精密與和諧之美，充滿了冰冷的殺戮氣息。
“好東西！好東西啊！”
朱元璋一把將短銃抄在手裡，那冰冷的觸感，那精巧的結構，讓他這個老行伍愛不釋手，翻來覆去地看，眼睛裡全是光。
這就是……那個能在兩三個呼吸間，就奪走一條性命的寶貝？
馬皇後也好奇地伸過頭：“重八，讓我也瞧瞧。”
“彆動！”朱元璋跟護食的崽子似的，一把將短銃抱在懷裡，“這玩意兒危險！傷著你怎麼辦！”
馬皇後被他逗樂了，心想沒裝彈藥的火銃跟燒火棍有啥區彆，但她沒戳穿，隻是微笑著看自家男人像個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樣，在那兒興奮地比劃著，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好寶貝”。
朱元璋把玩了好半天，才戀戀不舍地將短銃和子彈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裡，生怕磕了碰了。
他心滿意足地拿起第二份密報，發現也是趙德芳寫的，估計是彙報抓捕悍匪的進展。
他悠哉地拆開火漆，展開信紙。
然而，隻看了一眼，朱元璋臉上的笑容就瞬間凝固了。
他緩緩地，一字一頓地，從牙縫裡擠出了三個字。
那聲音，冷得像是能讓坤寧宮的燭火都當場熄滅。
“朱……亮……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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