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間客棧。
李去疾帶著三個侍女住進了一處天字號房間。
他翹著二郎腿,靠在鋪著軟墊的搖椅上。
三個侍女在旁邊伺候著,各司其職,捏肩、投喂、整理床鋪。
舒坦!
實在是太舒坦了!
這小日子,神仙來了都不換。
不過此刻,李去疾心裡依舊在琢磨。
這事兒鬨的,有點意思。
白天在縣衙門口,那個叫錢紹的二世祖,把他爹和他爹的靠山永嘉侯朱亮祖,跟報菜名似的喊了一通。
結果呢?
趙縣令那個老油條,那反應,不對勁啊。
李去疾心裡門兒清。
一個縣令,怕自己手上的“軍械司”文牒,很正常。怕一個侯爺,那更是是天經地義。
可他怕自己這個沒官身隻有一張文牒的商人,怕得比怕侯爺還厲害,這就有點說不通了。
唯一的解釋,就是自己背後那位“馬大叔”的能量,比他想象中還要大得多。
大到什麼程度呢?大到能讓一個正七品的朝廷命官,在聽到“永嘉侯”三個字後,非但不怕,反而跟打了雞血似的,當場反水,把侯爺的親戚往死裡整。
“馬大叔這皇親國戚,到底是什麼級彆的啊?”李去疾心裡犯嘀咕,“難不成是馬皇後的親兄弟?國舅爺?”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也隻有這種級彆的皇親國戚,才能讓一個縣令嚇成這樣,才能讓“軍械司”這種要害衙門跟開了綠燈似的,一天之內就把蓋滿大印的文書給送過來。
雖然前世史書上沒記錄這麼一個人,但這個平行世界已經有很多變化了,多一個國舅也正常。
這麼一想,李去疾心裡那叫一個踏實。
穩了!
這波是真抱上大腿了!
他美滋滋地吃了一口錦繡遞過來的點心是,隨即注意到門外的影子。
常鐵牛。
這位常護院,此刻正像一尊門神,杵在門口,一動不動。
“哎,常護院。”李去疾坐起身,有點無奈,“這大晚上的,你不用守在門口。來來來,進來坐下喝杯茶。等下你也去房間休息吧。”
常遇春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躬身道:“先生,俺沒事,您好好休息,俺為你守夜。”
“還沒事?你這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明天就要帶你上戰場了呢。”李去疾隨口開了句玩笑。
誰知,常遇春聽了這話,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跟黑夜裡點著了兩盞探照燈似的。
他一步跨上前,聲音裡是壓抑不住的激動和渴望。
“先生!您……您想要帶兵打仗嗎?!”
“打誰?!打北邊的蒙古人?還是沿海的倭寇?”
“先生您放心!俺常鐵牛這輩子,彆的本事沒有,就是會殺人!您指哪兒,俺就打哪兒!保證給您殺個乾乾淨淨!”
他一邊說,一邊還把胸脯拍得“嘭嘭”響,那架勢,恨不得現在就披甲上馬,去北邊殺個七進七出。
李去疾:“……”
我就隨口開個玩笑,你這麼激動乾嘛?
還打仗?打個屁的仗。
我隻想當個混吃等死的鹹魚富家翁,老婆孩子熱炕頭,不香嗎?
看著常遇春那一臉“求出征”的狂熱表情,李去疾覺得,自己有必要給他降降溫。
“咳咳。”李去疾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常護院,你要記住。”
“殺人,是最低級的手段。”
“真正的戰爭,不是刀與劍的碰撞,而是……”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是這裡的較量。”
“所謂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
常遇春愣住了。
這話,他當然知道。兵書上寫的。
可從李先生嘴裡說出來,那味道,就完全不一樣了。
他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抓住,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頓悟狀態。
就在這時。
“咚咚咚。”
房門被輕輕敲響。
客棧的掌櫃,在門外小心翼翼地稟報道:“東家,縣衙的趙大人求見。”
趙德芳?
李去疾眉頭一挑。
這老小子,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