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步?”
李去疾笑了。
“等這些證據都確鑿了,就可以拿著這些卷宗,去一趟永嘉侯府了。”
“不用跟他吵,也不用跟他鬨。”
“就把這些東西,擺在他麵前,讓他自己看。”
“然後,再問他一句話。”
李去疾看著袁凱,一字一頓,悠悠地說道:
“侯爺,您看……”
“您這遠房親戚的案子,和這五十個‘永嘉侯親衛’的案子……”
“是這些人在攀咬你呢?”
“還是說都是子虛烏有?”
袁凱的腦海瞬間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看著李去疾,張大了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明白了。
這是一個局。
一個天衣無縫,環環相扣,讓人無處可逃的絕殺之局。
這位李先生根本就沒想過,要直接用“謀逆”的罪名去辦朱亮祖。
因為那樣,動靜太大,後患無窮。
先生要做的,是“誅心”。
他要用錢家的案子,做一把刀,狠狠地捅在朱亮祖的軟肋上。
他要用那五十個私兵的案子,做一條繩,死死地勒住朱亮祖的脖子。
然後,他把選擇權,交還給朱亮祖自己。
你是要為了一個已經身敗名裂,毫無價值的遠房親戚,再加上自己那五十個親衛,跟朝廷死磕到底?
還是……
丟車保帥,棄子求生?
主動跟錢家劃清界限,甚至,為了向皇上“表忠心”,親手把錢家送上斷頭台,並放棄自己的親衛,來換取自己被“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這是一個選擇題。
但朱亮祖,根本沒得選。
因為無論他怎麼選,他都輸了。
繼續死磕,那就迎接來自皇帝的雷霆之怒。
選擇服軟,那就輸掉了臉麵,輸掉了威信,他這頭猛虎,相當於被拔了牙,抽了筋。
高。
實在是太高了。
這是陽謀。
是堂堂正正,擺在台麵上,讓你看得清清楚楚,卻又不得不乖乖往裡跳的……無解陽謀。
袁凱對著李去疾,再次深深一揖,已是五體投地。
“先生此計,將法理、人心、權術融於一爐,步步為營,環環相扣。”
“下官……受教了。”
看著表情變得狂熱的袁凱,李去疾心裡也是一陣哭笑不得。
不至於,真不至於。
大哥,你可是都察院的監察禦史,正兒八經的朝廷鷹犬,怎麼搞得跟我這兒開了個成功學培訓班似的?
我就是給你分析了一下常規的政治鬥爭操作流程而已。
先用輿論搞臭你,斷掉你的社會基礎,這是危機公關。
再抓你違法亂紀的小辮子,拿到你致命的把柄,這是司法施壓。
最後,再給你一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選擇題。
這套組合拳,在我那個時代,算是企業法務和公關部門的入門手冊了。
怎麼擱你們這兒,就成了“神鬼莫測”了?
李去疾心裡瘋狂腹誹,臉上卻依舊是那副風輕雲淡,仿佛一切儘在掌握的高人模樣。
他伸手,將袁凱扶了起來。
“袁大人言重了。”
“你是在為陛下辦事,為大明效力,我隻不過隨口說說我的想法。”
“此案,就全權拜托袁大人了。”
“記住,動靜要大,證據要做實,流程要走滿。”
“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看到,大明朝,是有王法的。”
“是。”
袁凱激動得滿臉通紅,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
以前,他當禦史,彈劾官員,那都是提心吊膽,生怕得罪了什麼不該得罪的人,被人家反手一個黑狀告到丟官罷職。
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的背後,站著的是李先生。
李先生背後,站著的是陛下。
他手裡握著的,是足以扳倒一尊開國侯爵的“尚方寶劍”。
他現在去辦案,那叫一個底氣十足。
彆說一個永嘉侯,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隻要敢擋他的路,他也敢把他拉下馬。
“那……先生,下官這就去安排。”
袁凱再次對著李去疾深深一拜,這才轉身,大步流星地離去。
看著袁凱那打了雞血似的背影,李去疾滿意地笑了。
很好。
刀,已經磨好了。
接下來,就看這把刀,夠不夠鋒利了。
……
應天府,皇宮,坤寧宮。
朱元璋又收到一份來自江寧的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