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年後,中原又經曆了好幾次動蕩。”李去疾的聲音悠悠傳來,帶著曆史的滄桑。
“那個時候,有一夥從大西邊來的紅毛番,坐著鐵甲蒸汽船,載著能打穿城牆的火炮,想要侵占我們西南的土地。”
“他們劃了一條線,說線那邊的土地,以後就是他們的了。而當時的朝廷,軟弱無能,被打怕了,居然就想捏著鼻子認了。”
朱棣聽到這,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什麼?割地?這幫廢物!連祖宗的地都守不住!”
李去疾看了他一眼,沒理會他的義憤填膺,繼續說道:“朝廷不管,但那片土地上的人,卻不答應。”
“那片區域裡,有個叫班佬的地方,有十七個佤族部落,他們世代都生活在那片大山裡。麵對紅毛番的洋槍火炮,他們知道,自己這點人,這點破銅爛鐵,根本就是去送死。”
“就在所有人都絕望的時候,部落的老大,一個叫胡玉山的佤族頭人,站了出來。”
“他沒有去求那個沒用的朝廷,也沒有跪下來投降。他做了一件事。”
李去疾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有力。
“他召集了十七個部落所有的頭領,對所有人說——”
“‘我們的阿公,諸葛丞相!’”
“‘在一千多年前,教了我們文字、鍛鐵、建造、種稻、種桑、織布,並與我們的阿祖定下約定……‘”
“‘這片山,這片地,永遠都是漢人的土地!我們,也是漢人的同胞!’”
“‘如今,外人要來搶我們的地,要挖我們的祖墳!我們頭上的朝廷不管我們,但我們不能忘了阿公的囑托!’”
“‘我們要遵守與丞相的約定,守土之責,我們自己擔!’”
朱元璋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一千七百多年……
僅僅是憑著一個名字,一個虛無縹緲的約定。
“他們就靠著這個,用打獵的土槍,用砍柴的彎刀,和那些拿著新式火炮的紅毛番,在山裡周旋,打了整整好幾年。”
“就跟安西的白發兵一樣,他們孤立無援,打到最後,人越來越少,武器越來越破,但他們沒有一個人投降。”
李去疾說到這裡,輕輕歎了口氣。
這聲歎息,像一把小錘,敲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不過,他們的結局,比‘白發兵’要好很多。”
“後來,又過了好多年,中原終於換了人間,一個新的、強大的朝廷建立了起來。”
“山裡的那些人,聽到了這個消息,看到了希望。他們派人走出大山,給新的京城,寫了一封信。”
“信裡,他們講述了祖祖輩輩是如何記著諸葛丞相的囑托,如何抵抗外敵,守著那片土地,從未放棄。”
“他們請求朝廷派兵,趕走侵略者,駐守在那裡。”
“而在信的最後,他們用一種近乎卑微的語氣,寫下了這樣一句話……”
李去疾看著充滿好奇的眾人,一字一句,將那句話說了出來。
“‘若是……朝廷不想要我們了,也請回信告知一聲,好讓我們……斷了念想。’”
轟!
這句話,比之前那句“大唐還在嗎”,更加沉重,也更加鋒利!
它像一根燒紅的鐵釺,狠狠地紮進了眾人的心裡。
不是質問,而是乞求。
不是悲壯,而是……委屈。
像一個被父母遺忘了千年的孩子,遍體鱗傷,在門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帶著最後一絲希望,卑微地問一句:爹,娘,你們……還要我嗎?
一旁的馬皇後,忍不住垂淚。
朱樉和朱棡兩兄弟,眼眶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朱棣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最後,他緩緩地、深深地低下頭,無人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朱元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像一尊石雕。
他沒有哭。
但他的胸膛,卻像是要炸開了一樣!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混雜著震撼、酸楚、驕傲、還有一種名為“責任”的東西,在他四肢百骸瘋狂衝撞!
一千七百年啊!
一個名字,一段約定,能讓一群人堅守一千七百年!
這他娘的,才是真正的江山永固!這才是真正的萬世不朽!
他朱元璋,他大明的江山,能做到嗎?
能!
一定能!
一旁的朱標,也是紅了眼眶,不過,他感受到李去疾的鼓舞鼓舞,立即調整情緒,望向已經心潮起伏的父親。
“說回草原,”朱標的聲音變得激昂起來,充滿了無窮的自信和力量,“爹,大哥的真正意思,不是讓我們去‘改變’草原人!”
“而是……”
他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說道:
“而是,我們隻需要做好我們自己!”
“我們不需要派人去教他們種地,不需要費儘心思去給他們建學堂!”
“我們隻需要,把我們大明,建設成一個前所未有的,富裕、強盛、文明的地上天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