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蠻金粉的發現,如同在滾沸的油鍋裡又滴入了一滴冰水,瞬間炸裂開來,讓林凡心頭那不安的預感攀升到了頂點。伏牛山深處的迷霧,不僅關聯著董卓的餘孽、神秘的秘藥,如今竟又牽扯上了遙遠西南的蠻族勢力?這盤棋,到底有多大?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越是錯綜複雜,越需抽絲剝繭。當前最迫切的,並非遙遠的南蠻,而是近在咫尺的威脅與機遇——襄陽的那個“狂士”,以及蠢蠢欲動的張勳。
“元直,”林凡的聲音恢複了往常的沉穩,“蒯良先生處的線索至關重要。立刻加派人手,不,你親自挑選機敏可靠之人,持我的名帖和一份‘薄禮’,秘密前往襄陽,設法拜會蒯良先生,務必請他相助,尋得那位‘狂士’的蹤跡。若能見到其人,無論用何種方法,務必請其來宛城一敘。態度要恭敬,但也要警惕,此人性情古怪,非常理可度。”
“諾!”徐庶領命,他知道此事關乎那個能“呼風”的神秘“故人”,重要性甚至超過監視張勳。
“至於張勳……”林凡目光轉向城西方向,冷冽如刀,“他既然要清洗內部,那就讓他清洗。讓‘暗羽’盯死他的大營,記錄下所有被排擠、被打壓乃至‘消失’的軍官名單。這些人,或許將來能為我們所用。糧草供應,就按我說的,卡死三日之量,看他能玩出什麼花樣。”
命令一條條下達,整個宛城機器再次高效而隱秘地運轉起來。
然而,就在徐庶準備動身前往襄陽的前夜,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那位他們苦苦尋覓的“狂士”,竟然不請自來了!
來人並未通過正規渠道投帖拜府,而是醉醺醺地、搖搖晃晃,在一眾守門士卒驚疑不定的目光中,直接闖到了太守府門前。他身高不足七尺,容貌醜陋,濃眉掀鼻,黑麵短須,衣衫不整,懷裡還抱著一個碩大的酒葫蘆,隔著老遠就能聞到一股濃烈的酒氣。
“嗝……告……告訴那個林凡……龐……龐士元……來……來找他喝酒論道了!快……快去通報!”他打著酒嗝,言語含糊不清,卻帶著一股睥睨天下的狂傲之氣。
龐士元!真的是龐統!鳳雛龐統!
消息第一時間報到了林凡這裡。林凡聞言,手中的筆微微一頓,墨點滴落在宣紙上,暈開一小團墨跡。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沉聲道:“大開中門,以禮相迎,請龐先生至偏廳奉茶……不,奉酒。我即刻便到。”
放下筆,林凡整理了一下衣冠,麵色平靜地向外走去。徐庶緊隨其後,眼中充滿了好奇與警惕。
偏廳之內,酒氣熏天。龐統毫無坐相地歪在席上,一條腿曲著,一條腿伸得老長,正抱著他那酒葫蘆猛灌,對端上來的精美酒菜看都不看一眼。
林凡步入廳中,拱手施禮,語氣平和:“在下林凡,不知鳳雛先生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先生恕罪。”
龐統聞言,放下酒葫蘆,用那雙小而明亮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林凡一番,嘿嘿一笑,聲音沙啞:“哦?你就是林凡?看起來倒也尋常,不像能燒了紀靈糧草,逼反張勳的樣子嘛?嗝……”
言語無禮,近乎挑釁。
徐庶眉頭微皺。林凡卻麵色不變,微微一笑:“雕蟲小技,僥幸成功,讓先生見笑了。比起先生‘東南風起,炭火西焚’之神機妙算,在下這點微末道行,實在不值一提。”
他直接點破了龐統之前的預言,既是試探,也是表達己方並非一無所知。
龐統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隨即又被醉意掩蓋,他拍著大腿笑道:“哈哈哈!有趣!你小子倒是有趣!比劉景升府上那些隻會之乎者也的腐儒強多了!沒錯,那話是老子說的!怎麼?你不信?”
“非是不信,而是好奇。”林凡走到龐統對麵坐下,自顧自斟了一杯酒,“天象幽微,變幻莫測。先生如何能斷言的如此精準?又為何要將這等天機,泄露於我這素未謀麵之人?”
“素未謀麵?”龐統斜眼看著林凡,嘿嘿冷笑,“老子看你順眼,行不行?看袁術那僭越之徒不順眼,行不行?看這亂世紛紛,想找個地方下注,賭一把大的,行不行?”
他話語顛三倒四,真真假假,讓人難以捉摸。
林凡也不急,緩緩飲酒,道:“先生乃世之大才,荊襄皆知。若欲擇主而事,荊襄劉景升,雄踞九州,帶甲十萬,豈非更好的選擇?何故青睞我這危如累卵的宛城小地?”
“劉表?”龐統嗤笑一聲,滿臉不屑,“守戶之犬耳!外寬內忌,好謀無決,乾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非雄主也!至於你這宛城……”他忽然湊近林凡,酒氣撲麵,壓低聲音道,“嘿嘿,看似危如累卵,實則暗藏玄機,殺機四伏,又生機暗蘊,豈不正是我龐士元一展所長之地?”
林凡心中一動,麵上卻不動聲色:“先生過譽了。宛城如今強敵環伺,內部未穩,何來生機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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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敵?紀靈已破,張勳疥癬之疾,劉表遲疑不定,何足道哉?”龐統大手一揮,語氣狂傲,“真正的危機……怕是來自那西南深山裡,蠢蠢欲動的魑魅魍魎吧?”
西南深山!魑魅魍魎!
林凡瞳孔微縮!龐統果然知道些什麼!他甚至可能比林凡更了解伏牛山深處的真相!
“先生此言何意?”林凡追問。
龐統卻不再往下說,又抱起酒葫蘆灌了一口,咂咂嘴,話題一轉:“林小子,老子遠道而來,口渴得很,你這酒……淡出鳥來了!有沒有烈點的?聽說你們繳了紀靈不少好東西,就沒點像樣的戰利品?”
林凡深知龐統性情古怪,不能用常理揣度,他既然不想立刻揭開謎底,強問無益。便順著他的話頭,笑道:“是在下疏忽了。來人,去取一壇從紀靈大營繳獲的‘南陽烈’來!”
酒很快送上,泥封拍開,一股濃烈醇厚的酒香瞬間彌漫開來。
龐統眼睛一亮,也不用杯,直接捧起酒壇,仰頭痛飲一番,哈出一口酒氣,讚道:“好酒!這才夠勁!比襄陽那些軟綿綿的玩意兒強多了!”
幾口烈酒下肚,龐統的話似乎更多了些,但依舊東拉西扯,時而高談闊論天下大勢,點評曹操、袁紹、孫策如數家珍,時而又譏諷劉表、袁術徒有虛名,時而又對林凡宛城布防、政令施行提出一些看似荒誕卻直指核心的尖銳問題。
林凡耐心陪著,不時回應幾句,往往能切中要害,引得龐統那雙小眼睛裡不時閃過激賞之色。
徐庶在一旁作陪,心中卻是驚濤駭浪。這龐統看似狂放不羈,言語瘋癲,但每一句話都蘊含著極大的信息量和深刻的洞察力,其才學見識,果然名不虛傳。而軍師林凡竟能與之對答如流,絲毫不落下風,更是讓他欽佩不已。
酒過三巡,龐統已有七八分醉意,眼神卻愈發清亮起來。他忽然放下酒壇,盯著林凡,嘿嘿笑道:“林小子,你是個聰明人。老子也不跟你繞彎子了。你可知,你大禍臨頭了?”
林凡心中凜然,麵色不變:“請先生指教。”
“你以為破了紀靈,收了張勳,就高枕無憂了?”龐統打了個酒嗝,手指蘸著酒水,在案幾上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狼頭圖案,“這玩意兒,你見過吧?”
林凡目光一凝:“先生也知道此物?”
“豈止知道?”龐統冷笑,“那群藏頭露尾的鼠輩,自以為得計,卻不知他們那點勾當,早已被老子看在眼裡!董仲穎董卓)死後,他手下那幫豺狼虎豹可沒死絕!李傕、郭汜在長安作亂,不過是明麵上的。還有一股更陰狠的,早就暗中溜了出來,勾結了西南不見天日的那些蠻巫,躲在這伏牛山裡,不知道在醞釀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