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浙江省寧波市天一街10號·天一閣
時間:2023年10月28日淩晨217
記錄者:古籍修複實習生林曉
我叫林曉,是寧波大學文獻修複專業的研究生。去年秋天,通過導師的關係,我獲得了在天一閣進行為期一個月古籍修複實習的珍貴機會。能進入這座亞洲最古老的私家藏書樓學習,我興奮得幾夜沒睡好。可我萬萬沒想到,這份幸運,差點讓我永遠留在那些發黃的故紙堆裡。
事情發生在那年十月末。南方的秋雨總是黏膩陰冷,帶著一股黴爛紙張的味道。由於一批明代地方誌急需搶救性修複,我被特批可以在夜間使用東明草堂旁的一間小修複室。那晚,雨下得格外大,砸在芭蕉葉上的聲音,像是無數人在竊竊私語。
淩晨一點多,我正對著一頁被蠹蟲蛀得千瘡百孔的《四明圖誌》發愁。修複室的日光燈管接觸不良,忽明忽暗,把我的影子在布滿古籍的書架牆上拉長又縮短。周圍安靜得可怕,隻能聽見我自己平穩的呼吸聲,以及窗外無止境的雨聲。
就在我的眼皮開始打架,意識即將模糊的那一刻,我聽見了一聲極輕微的歎息。
不是幻覺。
那聲音,帶著一股濕漉漉的潮氣,仿佛就貼在我的耳後。我甚至能感覺到一絲涼意,順著我的脊椎爬了上去。我猛地坐直身體,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了。修複室裡隻有我一人,門也緊閉著。
“誰?”我的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摩擦。
無人回應。隻有雨聲。
我告訴自己,是太累了,是風聲。可那股被注視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仿佛有無數雙眼睛,正從那些層層疊疊、堆積了數百年的古籍縫隙裡,靜靜地、貪婪地窺視著我。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集中精神繼續工作。可當我再次低頭,看向那頁我正在修複的《四明圖誌》時,我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剛才還隻是布滿蟲洞和水漬的紙張上,此刻,在台燈昏黃的光線下,竟隱隱浮現出一些絕不該存在的痕跡——那是一個個模糊的、濕漉漉的手印!大小不一,像是孩童的,又夾雜著幾個成人的,它們重疊交錯,仿佛曾有許多雙濕手,在這頁紙上瘋狂地摸索、抓撓過!
一股混合著陳年黴味、灰塵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類似鐵鏽與腐肉混合的腥氣,猛地鑽進我的鼻腔。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恐懼像藤蔓一樣纏住了我的四肢。我想逃,可身體卻不聽使喚。我的目光,無法控製地順著那些手印移動,最終,停留在了修複室那扇麵向庭院的雕花木窗上。
窗戶關著,外麵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可就在那片黑暗裡,毫無征兆地,亮起了一團光。
一團幽綠幽綠的、跳躍不定的光。
“鬼火……”我腦子裡瞬間閃過這個念頭。老人們說,那是亡魂不甘的執念,在夜裡燃燒。
那團綠光懸浮在庭院中,忽明忽暗,像一隻窺視人間的鬼眼。它開始移動,不是隨風飄蕩,而是帶著一種明確的意圖,緩緩地、緩緩地朝著我所在的修複室飄來。
我的呼吸停滯了。眼睜睜看著那團綠光穿過緊閉的窗欞,如同穿過無物,悄無聲息地滲進了室內!
陰冷!刺骨的陰冷瞬間包裹了我。修複室的溫度仿佛驟降了十幾度,我呼出的氣都變成了白霧。那團綠光在室內盤旋了一圈,然後,在我麵前那張鋪著《四明圖誌》的工作台上方,停了下來。
光線映照下,台麵上那些濕漉漉的手印,仿佛活了過來,開始微微蠕動。
緊接著,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那頁殘破的古籍,無風自動,嘩啦啦地翻動起來!不是被風吹動的那種,而是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粗暴地翻閱、查找著什麼!
紙張摩擦的聲音,在死寂的房間裡顯得異常刺耳。那聲音越來越急,越來越響,帶著一種焦躁和憤怒。
“砰!”
一聲悶響,從工作台正下方傳來。像是有什麼沉重的東西,撞在了木頭內壁上。
我渾身一僵,幾乎要從椅子上彈起來。
沒等我反應,又是一連串的“咚…咚…咚…”,聲音沉悶而粘稠,仿佛正有什麼東西,正沿著桌腿,從地底深處飛速地向上爬!最後一聲巨響,就響徹在正下方,戛然而止。
我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我死死地盯著工作台,盯著那團懸浮的、幽綠的鬼火。
鬼火的光芒開始扭曲、變形,漸漸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形。一個沒有五官,隻有輪廓的,散發著無儘陰寒與惡意的影子。
它“站”在那裡,麵朝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