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的氣氛已經壓抑到了極點。我幾乎是憑著本能將車開到了柴灣墳場附近,在一個偏僻的路口,她輕聲說:“就在這裡停吧。”
我連忙踩下刹車。她遞過來車費。是三張千元麵額的港幣。紙幣入手冰涼,帶著一種濕漉漉的觸感,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我強忍著不適,借著車內燈清點,準備找零。就在這時,我驚恐地發現,這三張紙幣上的水印圖案,那些紫荊花和數字,似乎在緩緩地、像活物一樣流動著,邊緣還泛著一種不祥的幽綠色光澤。
“不……不用找了。”她說著,推門下車。
就在她彎腰準備離去時,一枚我剛才找給她的五十元硬幣從她手中滑落,“叮當”一聲滾落到副駕駛座的下方。她停頓了一下,然後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像是關節生鏽的姿勢,緩緩彎下腰,低頭去撿那枚硬幣。在她低頭的那一刻,我清晰地聽到她頸骨發出“哢噠”一聲脆響,如同折斷的枯枝。
我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她直起身,沒有再看我,拎起那個沉重的藤箱,步履無聲地走向墳場深處濃密的黑暗裡,身影很快被吞噬。
我長長地、顫抖地舒了一口氣,全身虛脫般地靠在椅背上。冷汗已經浸透了我的後背。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我發動車子,準備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目光無意間掃過副駕駛座,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起來——那個藤箱!那個她片刻不離身的藤箱,此刻正端端正正地放在副駕駛座位上!
箱蓋不知何時打開了一條細縫。借著車內昏暗的燈光,我看到幾縷花白乾燥的、像是頭發的東西,正從那條縫隙裡垂落出來。同時,一股更加濃烈的、混合著腐土和陳舊死亡的氣息,從箱子裡彌漫開來,瞬間充滿了整個車廂。
“啊——!”
我再也控製不住,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幾乎是連滾爬地摔出了駕駛座,跌坐在冰冷潮濕的地麵上。我驚恐萬狀地盯著那輛車,盯著那個副駕駛座上的藤箱,仿佛裡麵隨時會爬出什麼可怕的東西。
我掙紮著爬起來,瘋了一般攔下後麵路過的一輛的士,語無倫次地請求對方載我離開。回到市區後,我幾乎是立刻報了警。
當我和兩名軍裝警察回到原地時,我的車還靜靜地停在那裡。我顫抖地指著副駕駛座,向他們說明情況。
一名警察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上前拉開車門。他用手電筒照了照副駕駛座,又回頭看我,眼神裡帶著懷疑和一絲憐憫。
“先生,你確定嗎?”他問,“這裡什麼都沒有。”
我撲到車門前一看——副駕駛座上空空如也。那個藤箱,消失了。座位上乾乾淨淨,連一絲灰塵都沒有,更彆提什麼花白頭發和腐朽氣息。
另一個警察在車廂角落裡撿起一樣東西,遞到我麵前:“先生,你是不是太累了?你看,這種給死人用的東西,可不能隨便放在車裡,不吉利的。”
他手裡捏著的,正是那三張千元“港幣”。隻是現在,它們已經徹底褪色,變成了給死人用的冥幣,上麵“天地銀行”的字樣和閻王的頭像,在警用手電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
警察做了簡單的記錄,安慰了我幾句,認定我是疲勞駕駛產生了幻覺。我無法解釋,隻能失魂落魄地把車開回家。
那晚之後,我大病了一場。病好後,我再也無法開夜班的士,甚至白天經過東隧,都會感到一陣陣的心悸和呼吸困難。我賣掉了那輛的士,改行去做了一份倉庫管理員的工作。
我以為事情會慢慢過去。直到幾個月後的一個雨夜,我加完班坐巴士回家,旁邊坐著一位相熟的的士司機老趙。閒聊中,他抱怨道:“老明,你說怪不怪?昨晚我拉了個穿旗袍的古怪女人,在東隧裡麵,收音機吵得要死,她還拿冥幣付車錢!嚇得我夠嗆!”
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臂,聲音嘶啞:“她……她是不是拿著一個藤箱?要去柴灣?”
老趙驚訝地看著我:“你怎麼知道?”
我看著車窗外迷蒙的雨景,東隧的入口在遠處若隱若現,像一個等待吞噬一切的巨口。一股寒意從我的脊椎一路蔓延到頭頂。
我知道,它還在那裡。那個穿著藏青旗袍的女人,那個裝著“衣裳”的藤箱,以及那些冰冷的冥幣……它們還在東隧的夜色中,尋找著下一個載客的司機。
而我的生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每一個雨夜,車窗上的倒影,都仿佛能看到她蒼白的臉;每一次獨自乘坐電梯,在門關上的瞬間,似乎都能聞到那股混合著檀香與腐朽的氣味。
恐懼,已經像種子一樣,在我心裡生根發芽,枝繁葉茂。
喜歡1001篇鬼故事請大家收藏:()1001篇鬼故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