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一次尋常的畢業旅行會讓我徹底失去對“曆史”二字的敬畏。如今每當夜幕降臨,我總會下意識檢查所有窗戶是否鎖死,聽到任何細微聲響都會驚坐而起——這一切,都源於去年夏天在陝西乾縣那個噩夢般的夜晚。
我叫李曉,去年六月剛和室友王磊、陳曉琳完成論文答辯。為紀念大學生涯結束,我們決定來一場“尋古之旅”,第一站便是鹹陽的乾陵——唐高宗李治與女皇武則天的合葬陵墓。
“你們看這無字碑,”王磊舉著手機直播,興奮地對著鏡頭大喊,“武則天立這塊碑的意思就是功過任由後人評說,多霸氣!”
我抬頭仰望那塊通體黝黑的巨石。七月的陽光照在碑麵上,竟泛不起半點反光,仿佛所有光線都被吞噬了。不知為何,站在這碑前,我總覺得後背發涼。
“聽說最近碑上出現血字了?”陳曉琳壓低聲音,眼睛卻閃著好奇的光。
旁邊擺攤賣紀念品的老太太突然插話:“女娃,莫要打聽那個。天黑前趕緊下山去。”
她皺紋密布的臉上有種難以言說的嚴肅。王磊不以為然,反而更來勁了:“家人們聽到了嗎?本地人都不敢多說的事,咱們今晚就來個夜探乾陵!”
我本想反對,但看著王磊直播間裡不斷上漲的人氣和禮物,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年輕人總是不信邪的。
我們躲在景區關閉前找好的隱蔽角落——一片茂密的柏樹林後。當最後一縷夕陽消失在山脊後,乾陵徹底沉入黑暗。夜風穿過石像生縫隙,發出嗚咽般的聲音。
“差不多了。”王磊打開手電,興奮得聲音發顫,“讓我們去看看,無字碑到底會不會流血!”
夜晚的無字碑與白天截然不同。在慘白的月光下,碑體泛著青灰色的冷光,像一具巨大的棺材豎立在荒原上。四周安靜得可怕,連夏蟲都噤了聲。
“把直播關了吧。”我莫名心慌。
“正到精彩時候呢!”王磊把鏡頭對準石碑,“家人們看好了,這就是傳說中的無字碑,據說在月圓之夜——”
他的話戛然而止。
碑麵上,正緩緩滲出某種暗紅色的液體。
那不是普通的紅色,是近乎發黑的暗紅,像凝結已久的血。它們從石碑頂端蜿蜒而下,形成扭曲的紋路,空氣中突然彌漫開鐵鏽混合腐肉的腥氣。
“是、是油漆惡作劇吧?”陳曉琳聲音發抖。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鞋底踩到什麼東西。低頭一看,竟是一灘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紅液體,正從碑座下方不斷滲出。
“啊!”陳曉琳突然尖叫,指著石碑,“字!有字出來了!”
那些血流開始彙聚,形成一個個扭曲的古代文字。我雖不認識,卻能感覺到其中飽含的怨毒。
王磊卻像中了邪,舉著手機越走越近:“家人們看到了嗎?這就是千年詛咒!武則天顯靈了!”
直播間的彈幕瘋狂滾動,禮物特效不斷炸開。
“王磊,回來!”我喊道。
但他仿佛聽不見,徑直走到碑前,伸手要去觸摸那些血字。
就在他指尖即將觸到碑麵的瞬間,所有血字突然開始蠕動,像無數血蟲在碑麵上爬行。它們重新組合,變成三個我們能看懂的大字:
第一個死
王磊渾身一僵,緩緩轉頭。月光下,他的臉慘白如紙,眼睛瞪得幾乎裂開。
“她……在我背後。”
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接下來的事情像一場破碎的噩夢。王磊突然發出非人的慘叫,雙手瘋狂抓撓自己的脖子,留下深可見骨的血痕。他的身體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仿佛正被無數隻看不見的手撕扯。
“跑!快跑!”我拉著嚇傻的陳曉琳,拚命向景區出口逃去。
身後傳來王磊最後一聲淒厲的哀嚎,然後是令人牙酸的撕裂聲。我不敢回頭,拚命奔跑,隻覺得有冰冷的手不時掠過我的後頸。
我們沒能逃出去。所有大門都被鎖死,手機沒有信號,對講機裡隻有沙沙的雜音和隱約的女人哭聲。
“去遊客中心!”陳曉琳指著不遠處亮燈的建築。
那是景區唯一的光源。我們衝進去,反鎖所有門窗,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王磊他……”陳曉琳開始抽泣。
我捂住她的嘴:“彆出聲!”
外麵傳來緩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像穿著濕重的鞋子在石板上拖行。腳步聲在門外停下,我們屏住呼吸。
寂靜持續了足足一分鐘。
然後,敲門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