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偉,在泉州一家外貿公司做策劃。2023年10月,公司接了九日山景區的文化推廣項目,我被派去現場勘查。那時我完全沒想到,這次普通的出差會讓我至今不敢在深夜獨自起床。
九日山位於泉州西郊,晉江北岸。這裡最著名的是宋代祈風石刻——古代商船出海前,地方官和市舶司官員會在此舉行祈風儀式,祭拜海神,祈求順風。那些刻在摩崖上的文字,記錄著千百年前人們對海洋的敬畏與期許。
我到的那天是個陰沉的下午。景區工作人員老林接待了我,他是個乾瘦的中年人,皮膚黝黑,說話帶著濃重的閩南口音。
“陳策劃,這些石刻都很珍貴,尤其是這方。”老林帶我走到西峰一處凹陷的岩壁前,“這是南宋淳熙十年的祈風石刻,保存最完整。”
我抬頭看去,岩壁上刻著工整的楷書,記錄著那次祈風的官員姓名和過程。石麵泛著潮濕的暗色,像是永遠乾不透。
“聽說最近有遊客反映,晚上在附近聽到奇怪的聲音?”我隨口問道,想為策劃案找點民間素材。
老林臉色微變,擺擺手:“莫聽人亂講,山上風大,吹過石縫什麼聲音都有。”
他拒絕再談這個話題,但我注意到他下意識地遠離了那方石刻。
當夜我住在景區附近的民宿,整理白天的照片。快到午夜時,我聽見窗外傳來若有若無的吟誦聲,像是很多人在一起低聲念著什麼。推開窗,聲音卻消失了,隻有九日山黑黢黢的輪廓在夜色中沉默。
我沒太在意,以為是附近寺廟的晚課。
項目需要,我連續三天都去石刻現場。奇怪的是,每次站在那方淳熙石刻前,我都會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仿佛有雙眼睛在背後盯著我。回頭看,卻隻有空蕩蕩的山穀。
第三天傍晚,我獨自在景區加班拍攝夜景。老林下班前特意囑咐:“陳策劃,天黑前一定要下山啊。”
我嘴上答應,心裡不以為然。現代社會哪來那麼多怪力亂神?
夜幕降臨,我打著手電在西峰補拍石刻特寫。就在這時,我第一次清楚地聽到了那個聲音——不是風,而是很多人在齊聲低吟,語調古老晦澀,像某種祭祀的咒文。
“喂,有人嗎?”我關掉手電,屏息傾聽。
吟誦聲戛然而止。
黑暗中,隻有我的心跳如擂鼓。我重新打開手電,光束掃過石刻,突然定格——石刻表麵的紋理在光線照射下,竟隱約組成了一個巨大的人臉輪廓,五官模糊,卻分明在注視著我。
我嚇得後退兩步,再定睛看時,那輪廓又消失了。
一定是工作太累眼花了。我收拾設備準備離開,這時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腥氣,像是海魚混合著檀香的味道。
下山的小路被濃霧籠罩,手電光隻能照出兩三米。我走著走著,感覺越來越不對勁——這條路我白天走過無數遍,十分鐘就能到山門,現在走了將近二十分鐘,卻還在半山腰打轉。
“鬼打牆?”我心裡發毛,掏出手機,沒有信號。
霧越來越濃,那股腥香氣也越來越重。我硬著頭皮繼續走,忽然腳下一滑,摔進一個土坑。掙紮著爬起來時,我發現手電照到了什麼東西——那是一塊殘破的石碑,半埋在土裡,上麵刻著我白天看到的那個模糊人臉!
更恐怖的是,石碑旁邊散落著幾個已經發黑腐爛的果品,還有三炷剛剛燃儘的香。
有人在這裡祭拜?祭拜什麼?
我毛骨悚然,連滾爬爬地逃離那個土坑。終於看到山下民宿的燈光時,我幾乎虛脫。
回到房間,我衝進浴室想洗把臉冷靜一下。打開水龍頭,流出的竟是暗紅色的渾濁液體,帶著濃重的鐵鏽和腥氣!
我惡心得乾嘔,抬頭看鏡子——鏡中的我肩膀後麵,赫然搭著一隻青灰色、指甲縫裡塞滿黑泥的手!
“啊!”我猛地轉身,身後空無一物。
再看向鏡子,那隻手不見了。
那一夜我沒敢關燈。半夢半醒間,總聽到床底下有濕漉漉的摩擦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從海裡爬出來,拖著水跡在地板上蠕動。
天亮後,我找到老林,把經曆告訴他。他聽完長歎一聲:“你衝撞了‘他們’。”
“他們?”
“宋代的祈風者。”老林壓低聲音,“有的船隊在海上遇難,亡魂找不到歸家的路,就會跟著當年的祈風印記回來。那方石刻...困著一些不該回來的東西。”
他勸我趕緊離開,去廟裡拜拜。
可我負責項目,不能一走了之。接下去幾天風平浪靜,我漸漸放下心來,覺得那晚隻是疲勞產生的幻覺。
直到項目結束前夜。
我被一股刺骨的寒意凍醒,發現自己躺在民宿的床上,渾身僵硬。窗外月光慘白,在牆上投下扭曲的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