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哲,二零一八年冬天在中山陵景區做安保。那時我剛大學畢業,暫時沒找到合適工作,經親戚介紹當了合同製保安。月薪不高,但包住,夜班補貼多些——我主動申請長期夜班,partybecause我想考公務員,白天能複習。
中山陵麵積三萬多畝,我們夜班分三組巡邏。最沒人願意去的,就是無梁殿那片。
無梁殿,正式名稱叫“正氣亭”,老南京都叫它無梁殿。因為整棟建築沒用一根梁柱,全用巨石砌成拱券結構。民國時期這裡做過陣亡將士祭堂,後來改成倉庫,近幾年才作為文物景點開放。殿內終年陰冷,夏天站進去都像開了冷氣,冬天更是嗬氣成冰。
老保安王叔第一次帶我巡夜時就說過:“小李,無梁殿那邊,過了子時儘量彆進去。非進去不可的話,無論聽見什麼看見什麼,都當沒聽見沒看見。”
我當時笑他迷信。都什麼年代了,還信這些。
王叔搖頭:“有些事,不由你不信。這地方...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法?他欲言又止,最後隻說了句:“你沒發現嗎?這殿裡連隻老鼠都沒有。”
現在回想,王叔說的是真的。我在無梁殿從未見過任何活物,沒有蜘蛛,沒有蟑螂,連最常見的蚊蟲都絕跡。那是一種絕對的、令人不安的“乾淨”。
事情發生在2018年12月13日。我記得特彆清楚,因為那天是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日。白天舉行了隆重儀式,我們全體安保加班維持秩序。到了晚上十點,大部分同事下班了,隻剩我們夜班小組。
那晚特彆冷,天氣預報說最低零下五度,江麵可能結冰。我裹緊大衣,和搭檔老張沿著預定路線巡邏。老張是安徽人,五十多歲,在中山陵乾了十幾年保安。
“今天公祭日,陰氣重。”老張邊走邊說,“早點巡完回去打牌。”
我笑他:“張叔,你也信這個?”
“不是信不信的問題...”老張壓低聲音,“有些年份,特彆是逢八的年份,這地方...不太平。”
我們沿著石階往上走,路過音樂台、光華亭,最後來到無梁殿前的小廣場。已經晚上十一點多,遊客早已散儘,隻有幾盞昏黃的路燈在寒風中搖曳,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無梁殿在黑暗中像個巨大的墳墓。青黑色石牆吸收所有光線,整棟建築幾乎融入夜色,隻有那扇沉重的木門像黑洞一樣敞開著——按規定,我們每晚要進去檢查一次。
“走吧,快點檢查完回去。”老張說著,率先走進去。
我跟著踏入殿內,一股熟悉的陰冷瞬間包裹全身。手電光在黑暗中劃動,照亮空蕩蕩的大廳。殿內麵積約四百平米,高約十米,沒有任何隔斷,形成一個完整的巨大空間。我們的腳步聲在石壁間回蕩,產生詭異的回音。
“好像...有點不對勁。”老張突然停下。
“怎麼了?”
“太安靜了。”
我側耳傾聽,確實,連平時常聽到的風聲都消失了。整個空間陷入一種絕對的死寂,仿佛我們被裝進了一個隔音的石頭盒子。
就在這時,我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不是黴味,也不是灰塵味,而是一種...鐵鏽混合著泥土的腥氣,像是下雨後翻新的泥土,又像是...
“是血的味道。”老張的聲音發緊,“快走!”
我們轉身要離開,卻發現來時的大門不見了。
原本應該是門的位置,現在是一麵完整的石牆。
“怎麼回事?”我慌了,用手電四處照射,“門呢?”
老張的臉色在電筒光下慘白如紙:“壞了,碰上‘那個’了。”
“哪個?”我的心跳加速。
“陰兵借道。”老張的聲音在顫抖,“今天是公祭日,又逢戊戌年...六十甲子一輪回,他們...要經過這裡。”
我頭皮發麻,想說這不可能,但眼前消失的門是實實在在的。我伸手觸摸那麵石牆,冰冷粗糙的觸感真實無比。
“那怎麼辦?”我強作鎮定。
“等。”老張靠牆坐下,“等他們過去。記住,無論看到什麼,彆出聲,彆動,當自己不存在。”
我們關掉手電,縮在牆角。眼睛逐漸適應黑暗後,我隱約看到殿內有些微光——是一種青綠色的、類似磷火的光點,在空氣中漂浮。
溫度還在下降,我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凝結。那種鐵鏽泥土味越來越濃,幾乎令人作嘔。
然後,我聽到了聲音。
最初是極細微的,像是風吹過縫隙的嗚咽。漸漸地,聲音變得清晰——是腳步聲,很多人的腳步聲,雜亂無章,拖著什麼重物在地上摩擦的聲音。
“來了...”老張在我耳邊用氣聲說,我能感覺到他全身都在發抖。
青綠色的光點越來越多,逐漸凝聚成模糊的人形。它們從四麵牆壁中滲出,像是從另一個世界滲透過來。最初隻是輪廓,慢慢變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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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他們”。
那些“人”穿著破舊的軍裝,大多是灰色的,也有土黃色的,沾滿泥濘和暗紅色的汙漬。他們大多帶著傷——有的頭上纏著滲血的繃帶,有的胳膊用布條吊在胸前,有的甚至缺胳膊少腿,被同伴攙扶著。
他們麵無表情,眼神空洞,在青綠色的微光中無聲地移動。整個大殿不知何時變得擁擠,滿是這些“人影”。他們似乎在行軍,但動作緩慢而機械,就像...就像電影裡敗退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