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碾過路麵的碎石。
發出“咯吱”的悶響,像末世裡喘不過氣的歎息。
陰天的風裹著潮氣,撲在車窗上,模糊了外麵的廢墟——斷牆露著鋼筋,廢棄汽車的輪胎癟在路邊,偶爾有幾隻變異鳥撲棱著翅膀飛過,沒敢靠近車。
劉夏握著方向盤,指尖敲了敲擋位。
這次隻是去之前標記的雜貨鋪補點鹽和糖——上次煮變異狗肉湯時,鹽罐見了底,蘇清月說煮甜粥沒糖少了點味。
他看了眼副駕駛座上的水袋,還剩小半袋清水,是林晚秋早上灌的,特意加了點靈果汁,說路上渴了能喝。
“感應到前麵的植物很安靜,沒危險。”
對講機裡傳來林晚秋的聲音,帶著點異能消耗後的輕啞,“雜貨鋪旁邊的灌木叢沒動,應該沒人去過。”
劉夏按下對講鍵,聲音穩了穩:“知道了,我儘快回來,粥彆煮太稠,清月不愛喝黏的。”
“放心,我記著呢。”林晚秋的聲音笑了笑,“清月還在給你留巧克力派,說等你回來一起吃。”
掛了對講機,劉夏踩了踩油門。
越野車加快速度,往雜貨鋪的方向駛去。
路麵還有沒退乾淨的積水,車輪碾過,濺起半尺高的水花,打在路邊的斷牆上,留下深色的印子。
轉過街角時,路邊突然竄出個人影。
是個女人,看著三十多歲,頭發糾結成塊,沾著泥和草屑,像團亂糟糟的枯草。
她身上的襯衫破了好幾個洞,露出的胳膊上有擦傷,血痂混著泥,黑乎乎的。
最顯眼的是她懷裡抱著的孩子——裹在褪色的粉色繈褓裡,看起來才一兩歲,小臉蒼白得像紙,嘴唇乾裂起皮,連哭聲都微弱得像小貓叫,隻有胸口還在輕輕起伏。
“停車!求求你停車!”
女人看到越野車,眼睛瞬間亮了,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她迎著車跑過來,張開手攔在路中間,腳步踉蹌,差點摔在積水裡,“給點水吧!就一口!孩子快渴死了!”
劉夏的腳猛地頓了下,差點踩下刹車。
越野車的速度慢了半拍,車燈照在女人臉上——她的眼睛通紅,布滿血絲,臉上全是淚痕,懷裡的孩子動了動,小嘴無意識地張著,像是在找水喝。
他的手攥緊方向盤,指節泛白,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下——那孩子的樣子,讓他想起末世前鄰居家的小丫頭,也是這麼小,這麼軟。
“求求你了!我給你磕頭!”
女人見車沒停,“撲通”一聲跪在積水裡。
膝蓋砸在水泥地上,發出“嘭”的悶響,她卻沒管,隻是抱著孩子,對著車不停磕頭,額頭很快磕出了血,混著雨水往下淌,“孩子才一歲!她不能死!我就求一口水!喝完我就走!不拖累你!”
劉夏的呼吸沉了沉。
他的手放在刹車上,指尖已經碰到了冰涼的踏板——隻要踩下去,就能給她們半袋水,就能讓那孩子多活一會兒。
可腦子裡突然閃過上次的事——在臨時基地,他救了個被變異鼠抓傷的男人,給了他食物和藥品,結果那男人轉頭就把掠奪者引到基地,說基地裡有物資。
那天晚上,變異獸跟著掠奪者的動靜闖進來,十幾個人死了,包括幫他縫過傷口的老醫生,最後連屍體都沒來得及埋。
“我……”
女人還在哭著求,聲音已經啞得快聽不清。
懷裡的孩子又動了動,發出一聲微弱的“咿呀”,像是快撐不住了。
劉夏的喉結滾了滾,視線落在後視鏡上——安全屋的方向,林晚秋還在煮著粥,蘇清月還在等著他帶糖回去,她們還在等著他。
如果帶她們走?
水要分,食物要分,孩子要是生病,他們沒那麼多退燒藥;要是女人知道安全屋的位置,萬一像上次那個男人一樣,把危險引過去怎麼辦?
蘇清月和林晚秋怎麼辦?
她們是他的人,是他要拚儘全力守護的,他不能賭,也賭不起。
劉夏的眼神慢慢冷了下來。
他收回放在刹車上的手,重新握住方向盤,腳下猛地踩下油門。
越野車的發動機發出一聲轟鳴,往前衝了出去。
女人沒反應過來,還跪在地上,車從她身邊擦過,濺起的水花打在她身上,把她的哭聲壓了下去。
“不——!”
女人突然反應過來,爬起來就往車後追。
她跑得跌跌撞撞,懷裡的孩子差點掉下來,她卻死死抱著,一邊追一邊喊:“彆走!求你彆走!孩子快死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弱,最後混在風裡,再也聽不見了。
劉夏沒回頭。
他的眼睛盯著前方的路,手裡的方向盤握得死緊,指節因為用力,已經泛出青白色。
後視鏡裡,女人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變成個黑點,消失在廢墟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