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不識字的大媽
g176次高鐵的車門剛滑開,王秀蘭就拎著碎花布包往裡衝。她的座位在12車廂15a,可走到座位旁,卻看見個戴黑框眼鏡的小夥正對著電腦敲字,指尖在鍵盤上翻飛,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看得人眼暈。
“小夥子,麻煩讓讓。”王秀蘭的聲音帶著山東口音,布包上的繡花牡丹蹭到小夥的胳膊。
小夥抬起頭,露出張稚氣未脫的臉,眼睛裡布滿血絲。“阿姨,您的票呢?”他扶了扶眼鏡,電腦右下角的時間顯示淩晨三點——看來是熬了通宵。
王秀蘭把票遞過去,手指在“無座”兩個字上摩挲著,故意皺起眉頭:“唉,人老了,眼也花了,這上麵的字跟螞蟻似的,你幫我瞅瞅,我那座位在哪兒?”她的銀發在車廂燈光下泛著白,佝僂的後背像棵被風吹彎的麥子。
小夥接過票,認真地看了看,又對照著座位上方的標識:“阿姨,您這是站票,高鐵的站票不用對號,找個空地方站著就行。”他指了指過道,“那兒寬敞,您可以靠會兒。”
王秀蘭的臉僵了一下,隨即又堆起笑:“站票啊……那可巧了。”她往小夥身邊湊了湊,手輕輕拍著座椅扶手,“我這腿前兒在菜市場摔著了,醫生說不能久站,站一會兒就打顫。”她掀起褲腿,露出塊青紫的瘀傷,看著確實觸目驚心。
小夥的目光在瘀傷上停了停,又看了看王秀蘭佝僂的腰,突然站起身:“阿姨您坐,我年輕,站著沒事。”他合上電腦,往座位底下塞了塞,背包帶勒得肩膀發紅——裡麵鼓鼓囊囊的,像是裝著厚重的資料。
“這多不好意思……”王秀蘭嘴上推辭,屁股卻已經沾了座椅,雙手在膝蓋上擦了擦,“那我就坐一會兒,等你累了再說。”她的眼睛瞟向小夥放在小桌板上的手機,屏幕還亮著,購票信息的界麵沒關,座位號清清楚楚標著“12車15a”。
第二節:順水推舟的善意
小夥扶著椅背站在過道,王秀蘭卻沒“隻坐一會兒”。她從布包裡掏出個保溫杯,擰開時冒出熱氣,是枸杞泡的菊花茶。“小夥子,你也喝點?敗火。”她把杯子往小夥麵前遞了遞,花瓣在水裡打著旋。
“不用了阿姨,我不渴。”小夥擺擺手,視線落在電腦屏幕上,眉頭微蹙——剛才沒保存的方案,不知道還在不在。他每隔幾分鐘就看一眼手機,像是在等重要消息,手指無意識地在扶手上畫著圈。
王秀蘭看在眼裡,慢悠悠地呷著茶:“你這是去出差?看你這方案改得,比我家孫子寫作業還認真。”她的目光在屏幕上掃了掃,全是密密麻麻的數字,“是搞工程的吧?我家老頭子以前也乾這個,天天抱著圖紙不撒手。”
小夥的嘴角扯出抹笑:“阿姨好眼力,是市政工程的預算方案,明天早上就得交,隻能在火車上趕了。”他打了個哈欠,眼底的青黑更重了,“本來想買個靠窗的座,能踏實改方案,結果搶票的時候隻剩這個座了。”
王秀蘭沒接話,從布包裡摸出袋餅乾,是老伴愛吃的蔥油味,遞過去:“墊墊肚子,餓著肚子乾活沒力氣。”小夥剛想推辭,就被她按住手:“拿著,我這老太太牙口不好,吃不動硬的。”
列車員推著餐車經過,不鏽鋼餐盤碰撞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廂裡格外清晰。王秀蘭突然提高嗓門,聲音能傳到前後幾排:“小夥子人真好!知道我這站票腿不好,非得給我讓座,現在年輕人真有素質!”
周圍的乘客紛紛抬起頭,目光落在小夥身上,帶著讚許的笑。靠窗的大爺豎起大拇指:“好樣的!懂得尊老愛幼!”過道另一邊的大姐也附和:“現在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值得表揚!”
小夥的臉“騰”地紅了,像被煮熟的蝦子。他張了張嘴,想說“這是我的座位”,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總不能跟個老太太搶座位,還顯得自己斤斤計較。他隻能尷尬地扶著椅背,朝大家擺擺手,嘴角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王秀蘭看著他窘迫的樣子,眼底閃過絲狡黠,卻很快被慈祥蓋住。她往嘴裡塞了塊餅乾,哢嚓聲在小夥聽來格外響亮,像是在嘲笑他的“有苦難言”。
第三節:眾人的目光
下一站上來不少乘客,過道裡漸漸擠滿了人。有個抱孩子的年輕媽媽沒找到座位,孩子哭個不停,引得周圍人頻頻皺眉。王秀蘭突然站起來:“姑娘,你坐這兒,我站會兒活動活動筋骨。”
“這怎麼好意思……”年輕媽媽抱著孩子,有些猶豫。
“沒事,我這腿歇得差不多了。”王秀蘭拍了拍座椅,衝小夥使了個眼色,“讓這小夥子坐回去,他還得改方案呢,耽誤了工作可不行。”
小夥剛要坐下,王秀蘭卻在他耳邊壓低聲音:“彆急,阿姨跟你說句話。”她湊近時,帶著股淡淡的肥皂味,“你這方案裡,第三頁的材料單價是不是寫錯了?比市場價高了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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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愣住了,趕緊打開電腦翻到第三頁,果然發現個明顯的錯誤——昨晚熬糊塗了,把“噸”寫成了“千克”。他後背驚出層冷汗,要是就這麼交上去,少不了被領導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