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被克扣的“績效”
孟瑤把晾好的工作服疊成方塊時，那動作嫻熟得仿佛已經刻進了肌肉記憶。磚紅色的工裝上還頑強地沾著沒洗乾淨的水泥點，遠遠看去，還真像落在布料上的星星，隻不過這星星可沒那麼浪漫，每一個都承載著她在超市辛苦勞作的痕跡。此時，陳磊正對著手機裡的工資條唉聲歎氣，那聲音仿佛能把屋頂的灰塵都震落。
“又扣錢了？”她把疊好的衣服塞進衣櫃最底層，那裡藏著她攢了半年的存折，就像藏著一個小小的夢想。她心裡默默盤算著，距離買電動車的目標還差兩千三呢，那可是她每天站在超市八個小時，腳都腫得像發麵饅頭換來的。每到晚上，她都能感覺到雙腳在隱隱作痛，像是在無聲地抗議這份勞累。
“鋼筋綁紮錯了兩個箍筋。”陳磊撓著頭，指節上厚厚的繭子像砂紙一樣蹭過屏幕。他可憐巴巴地望著孟瑤，“王工說要扣三百績效。”說完，他突然像隻大狗狗一樣湊過來，下巴抵在孟瑤肩上，呼吸裡帶著汗味和洗衣粉的混合氣息，還帶著點討好的意味，“領導，今晚要不就……免考核？”他的眼神裡滿是期待，仿佛孟瑤的一個點頭就能讓他擺脫所有的疲憊。
孟瑤笑著拍開他的手，那動作就像驅趕一隻調皮的蒼蠅，“陳磊同誌，請注意你的工作態度。”她轉身靠在衣櫃上，看著丈夫眼裡的紅血絲，心疼得像被貓抓了一下。最近他總說工地加班，回來時褲腳常沾著不屬於工地的油漬，這讓她心裡不禁泛起嘀咕。“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明天請個假？”她的聲音裡滿是關切，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
“不累！”陳磊立刻像打了雞血似的直起腰，胸膛拍得砰砰響，那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響亮，“給領導服務是首要任務。”可當他真的湊過來時，孟瑤卻敏銳地察覺到他動作裡的敷衍，像完成任務似的快進流程，這讓她心裡有點失落。黑暗中，她聽見他往床頭挪了挪，窸窸窣窣地摸出手機，那聲音就像小老鼠在偷偷磨牙。
“還看？”她故意咳嗽一聲，想引起他的注意。屏幕光映出陳磊慌亂的臉，他趕緊像做賊被抓似的按滅手機，“看看明天的天氣預報，聽說有雨。”他的語氣有些急促，似乎在刻意掩飾著什麼。
孟瑤沒戳破。其實她早就發現了——丈夫的手機賬單裡，每周三晚上都有一筆“代駕收入”；他藏在枕頭下的錢包裡，多了張陌生的加油卡；甚至上次他說工地發的勞保鞋，鞋碼比他平時穿的大了一碼。這些蛛絲馬跡就像一團亂麻，在她心裡纏來繞去。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裡不斷浮現出各種猜測，越想心裡越不安。
“陳磊，”她突然開口，黑暗中聲音格外清晰，像一道劃破夜空的閃電，“你是不是偷偷乾彆的了？”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不知道是因為害怕聽到答案，還是因為心中的憤怒。
身邊的人突然僵住，呼吸都停了半秒，仿佛時間都凝固了。過了好一會兒，陳磊才悶悶地說：“啥彆的？就……工地偶爾讓幫著拉材料，給點外快。”他翻了個身，背對著她，那背影就像一座沉默的山，“領導放心，絕對不影響主業績效。”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孟瑤盯著他寬厚的後背，突然想起昨天去超市上班時，隔壁攤位的張姐說看見陳磊半夜在ktv門口騎電動車，後座還載著個穿短裙的女人。當時她隻當是玩笑，現在卻像根刺紮在心裡，拔都拔不出來。衣櫃鏡子反射著窗外的月光，照亮存折上那個緩慢增長的數字，她突然覺得那串數字變得刺眼，就像在嘲笑她的無知。她心裡一陣刺痛，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強忍著不讓它們掉下來。
第二節：勞保鞋裡的秘密
陳磊的勞保鞋像個被遺棄的孤兒，藏在門後最深處。鞋跟處用馬克筆寫著“39”，可他明明穿42碼的鞋，這雙鞋就像個神秘的謎題，勾起了孟瑤的好奇心。孟瑤趁他去工地的功夫，像個偵探似的偷偷把鞋翻出來，剛拿起鞋，鞋墊下就像變魔術似的掉出張揉皺的發票——“星光ktv代駕服務費，50元”，日期正是張姐說的那天。
她捏著發票的手在抖，那發票仿佛有千斤重，超市貨架上的洗衣粉袋被她攥得變了形，像個被捏扁的氣球。同事小李路過時嚇了一跳，像見了鬼似的叫起來：“瑤姐，你咋了？臉這麼白。”小李的聲音在超市裡回蕩，引得周圍的顧客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沒事。”孟瑤把發票塞進口袋，手指冰涼，就像剛從冰窖裡拿出來。她強裝鎮定，“有點頭暈。”她看著貨架上的避孕套，突然腦洞大開，想起陳磊上次說工地發福利，給了幾盒，現在想來，怕不是ktv裡順來的？這想法一冒出來，她心裡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她的腦海裡不斷浮現出各種不堪的畫麵，越想越覺得難受，胸口像被一塊大石頭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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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盤點時，她算錯了三次賬，腦袋裡像一團漿糊。張姐湊過來壓低聲音，那表情就像發現了驚天大秘密，“我說的沒錯吧？男人啊，有錢就變壞。”她往超市門口努努嘴，“你看那誰，又來買煙了。”張姐的眼神裡充滿了八卦和幸災樂禍。
孟瑤抬頭，看見個穿ktv工作服的男人在收銀台結賬，胸前的工牌寫著“王經理”。她突然像被電擊了一樣，想起什麼，快步走過去，那速度快得像一陣風：“請問，你們那是不是有個叫陳磊的代駕？”她的聲音有些急切，眼睛緊緊盯著王經理，仿佛要從他的臉上找到答案。
王經理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那笑容像冬日裡的暖陽，“哦你說老陳啊，最實在的那個！每天半夜來等活，還總幫我們收拾門口的酒瓶。”他突然壓低聲音，像在說什麼機密，“上周有個喝醉的女客戶想包他通宵，給兩百塊呢，他愣是把人送回家就走了，說‘家裡領導等著考核’。”王經理的眼神裡透露出對陳磊的讚賞。
孟瑤的心猛地一沉，臉上卻熱得發燙，像被火烤了一樣。“他……經常載女客戶嗎？”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心裡既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又害怕聽到肯定的回答。
“嗨，乾代駕哪能挑客戶。”王經理叼著煙笑，那煙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不過老陳有個規矩，後座必須坐男的，女的隻能坐副駕，還得全程開著窗。”他指了指孟瑤手裡的洗衣粉，“他上周還問我哪賣的便宜，說家裡領導總嫌他身上有酒味。”王經理的話讓孟瑤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但同時又湧起一股愧疚。
孟瑤捏著洗衣粉袋的手指突然鬆開，袋子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掉在地上，撒了一地白花花的粉末，就像她此刻混亂的心情。她蹲下去撿時，看見王經理的手機屏保是張全家福，其中一個穿短裙的年輕女人正摟著王經理的胳膊——正是張姐說的“穿短裙的女人”。
“那是我閨女，在ktv當收銀。”王經理看出她的目光，笑著解釋，“老陳上次送我回家，她怕不安全，跟著一起的。”王經理的解釋讓孟瑤恍然大悟，她心裡一陣自責，覺得自己太不相信陳磊了。
超市的冷風吹得孟瑤打了個哆嗦，她突然像被雷劈中了一樣想起陳磊的勞保鞋，39碼，剛好是張姐兒子的尺碼——張姐昨天還說兒子在工地實習，沒發勞保鞋，正愁沒合適的鞋穿。原來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樣，她感覺自己像個傻瓜。她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粉末，心裡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多信任陳磊。
下班時，她繞道去了陳磊說的“拉材料”的工地，門衛卻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她，說根本沒這個人。倒是旁邊的廢品回收站裡，有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拆舊紙箱，背上的汗漬洇出個深色的“工”字，那身影就像一把鑰匙，解開了她心中的謎團。
“陳磊！”孟瑤喊出聲，那聲音帶著驚訝和心疼。那人猛地回頭，臉上沾著灰，像個小花貓，正是她找了一下午的丈夫。他手裡還攥著個變形的易拉罐，看見她時，眼裡的驚慌像個被抓包的孩子，仿佛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第三節：電動車上的真相
陳磊的廢品堆裡像藏著個寶藏，竟然藏著個嶄新的電動車頭盔，粉色的，上麵還貼了隻塑料蝴蝶，那蝴蝶就像要展翅高飛。孟瑤認得那是她上周在超市看見的款式，當時她愛不釋手，可舍不得買，隻多看了兩眼，沒想到陳磊卻記在了心上。
“這是……”她的聲音發顫，像微風中的樹葉。她的眼睛緊緊盯著頭盔，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心中充滿了感動。
“給你買的。”陳磊蹲在地上，手在褲子上蹭來蹭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本來想攢夠錢買整車，再給你個驚喜……”他指著回收站角落的電動車架，那車架就像個等待重生的勇士，“那是我從報廢場淘的，快修好了，就差個電池。”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期待，希望孟瑤能喜歡他的這份心意。
孟瑤突然想起他枕頭下的加油卡，原來不是給代駕電動車加的，是給這堆廢鐵加的，她心裡又感動又愧疚。她又想起那張ktv代駕發票，50元，剛好夠買個頭盔上的蝴蝶貼紙，這讓她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湧上來。她蹲下去抱住丈夫滿是油汙的脖子，聞到他身上除了汗味，還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她上周說過敏，他特意買的無香型洗衣粉的味道，這一刻，她才明白他的愛藏在這些細微之處。她緊緊抱著陳磊，仿佛要把自己的愧疚和感動都傳達給他。
“那你昨晚……”她的聲音有些哽咽，話還沒說完，就被陳磊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