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唯一記得的人
劉補像個被工作綁架的木偶，死死盯著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2358，再有兩分鐘，他就正式邁進二十九歲的門檻了。整個辦公室空蕩蕩的，寂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唯有他工位上那盞台燈還倔強地亮著，在落地窗上投下一個孤零零的剪影，看上去就像一個被世界遺忘的小可憐。
“又加班到生日啊。”劉補嘴角扯出一絲自嘲的笑，活像個苦大仇深的倒黴蛋，伸手揉了揉酸脹得像灌了鉛的眼睛。就在這時，手機像發了瘋似的突然震動起來，一個陌生號碼在屏幕上閃個不停，仿佛在召喚他進入某個未知的神秘世界。
“喂？”劉補猶豫了一下，心裡像揣了隻小兔子，“怦怦”直跳，但還是接了起來。
“劉先生您好！”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熱情得過分的年輕男聲，那聲音甜得像抹了蜜，“今天是您的生日，我們公司特彆推出感恩回饋活動，隻需支付一千元手續費，就能獲得最新款蘋果手機一部！”
劉補先是一愣，隨即像被點醒的夢中人，瞬間反應過來——這妥妥的就是個詐騙電話啊，他在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往常遇到這種情況，他肯定是毫不猶豫地直接掛斷，可今兒個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鬼使神差地，他竟然開口問道：“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呃...”對方顯然沒料到他會來這麼一出，像是被噎了一下，停頓了一秒才結結巴巴地回答，“我們...我們是根據大數據篩選的幸運客戶！”那語氣，怎麼聽都透著一股子心虛。
劉補無聲地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他扭頭望向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得像銀河落九天，可那光芒卻怎麼也照不進這間冷冰冰的辦公室。二十九年來，第一次有人——哪怕是個騙子——記得他的生日，這感覺，就像在冰天雪地裡突然有人遞來一杯熱水，雖然可能是有毒的，但好歹有了那麼一絲溫度。
“賬號發來吧。”劉補聽見自己說出這句話，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仿佛身體已經不受大腦控製了。
“啊？”騙子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回應驚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完全沒反應過來。
“我說，把收款賬號發來，我轉一千。”劉補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緣，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您...您說。”騙子的聲音突然變得警惕起來，像隻受驚的小老鼠。
“轉賬後，你得跟我說聲‘生日快樂’，真心的那種。”劉補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像是自言自語，仿佛說出這句話，他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像是在思考這是不是個陷阱，隨後發來一條短信，裡麵是一個銀行賬號。劉補打開手機銀行，輸入金額時手指微微發抖，心裡天人交戰：“我這是在乾嘛？給一個素未謀麵的騙子送錢，就為了一句生日祝福，我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但最終，他還是咬咬牙，按下了確認鍵。
轉賬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靜的辦公室裡格外刺耳，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劉補心上。他死死盯著手機屏幕，像個等待宣判的犯人，等待著。
“劉先生...”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不同，少了那份刻意的熱情，多了幾分真實的困惑，“錢...錢已經收到了。生日快樂。”最後四個字說得很輕，卻像一塊大石頭，重重地砸在劉補心上，砸得他心裡五味雜陳。他忽然覺得眼眶發熱，像被洋蔥熏了一樣。
“謝謝。”劉補輕聲說，然後掛斷了電話。
手機屏幕暗下去的瞬間，劉補就後悔了。不是心疼那一千塊錢——雖然那確實是他半個月的飯錢，夠他吃好多頓美味的雞腿飯了——而是擔心那個騙子會覺得他好騙，以後像個狗皮膏藥似的繼續騷擾他。他把手機攥在手裡，金屬外殼都被捂得發燙，仿佛在發泄他的懊惱。
走出公司大樓時，夜風帶著初秋的涼意，像無數根小針，直直地往劉補臉上紮。他拖著疲憊的步伐往地鐵站走，腦子裡像一團亂麻，亂糟糟的。父母在老家忙著照顧剛出生的孫子，眼裡心裡全是那小家夥，表妹上個月結婚後也忙著過自己的小日子，和他聯係越來越少，合租的室友周敏是個早出晚歸的護士，兩人幾乎碰不上麵，就像兩條平行的線。二十九歲的生日，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來了又走，像一陣風，沒留下一絲痕跡。
手機又震動起來。劉補掏出來一看，是條短信，來自剛才那個號碼，隻有簡短的三個字：“生日快樂。”
劉補站在地鐵站口，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盯著那三個字看了很久。行色匆匆的路人像潮水一樣從他身邊擠過，沒人注意到這個眼眶發紅的年輕人，他就像大海裡的一滴水，渺小而孤獨。
第二章微波爐與腰子
第二天早晨，劉補像個沒睡醒的大熊貓，頂著兩個烏青的黑眼圈，一步三晃地走進公司茶水間。昨晚他翻來覆去，幾乎沒怎麼睡，那條莫名其妙的短信像個幽靈，一直在他腦海裡晃悠，怎麼趕都趕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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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劉補，臉色這麼差？”同事王強端著一杯香氣撲鼻的咖啡，像隻好奇的貓一樣湊過來，“昨晚又加班到幾點啊？”
“不是加班...”劉補猶豫了一下，心裡糾結著要不要說，最後還是把昨晚的奇葩經曆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反正死馬當作活馬醫，說不定王強能給他指點一二呢。
王強聽完，眼睛瞪得像銅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大聲說道：“你瘋了吧？明知道是騙子還轉錢？你這是錢多燒得慌啊？”
“我知道很蠢...”劉補苦笑著搖頭，那笑容比哭還難看，“但他是唯一一個記得我生日的人，你能懂那種感覺嗎？就像在沙漠裡快渴死了，突然有人遞來一杯水，哪怕這水可能有毒，你也會忍不住想喝。”
“什麼唯一一個？”一個沉穩的男聲從身後傳來。劉補回頭，看到公司總監張立誠端著咖啡杯站在門口，臉上帶著若有所思的笑容，那笑容就像蒙娜麗莎的微笑，讓人捉摸不透。
“張總早...”劉補尷尬地打招呼，心裡“咯噔”一下，完了完了，這下領導肯定覺得他是個沒腦子的冤大頭，說不定年終獎都要泡湯了。
張立誠走進來，給自己接了杯水，慢悠悠地靠在吧台上，眼神飄向遠處，仿佛穿越時空，回到了過去，緩緩說道：“我創業第一年，生日那天被合作方坑了十萬。晚上一個人在路邊攤喝悶酒，賣烤串的大爺多送了我兩串腰子，說‘看你愁眉苦臉的，今天過節啊’。”他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一絲苦澀，“我對著那個素不相識的大爺哭了半宿。”
茶水間一時安靜下來，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劉補沒想到平日裡雷厲風行的總監還有這樣的往事，心裡不禁對他多了幾分親近感。
“有時候，”張立誠拍拍劉補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我們花錢買的不是商品，是那一刻被看見的感覺。你花一千塊買了句真心的祝福，說不定還能拯救一個迷途的靈魂呢，這買賣，不虧。”
正說著，前台林小菲像一陣風似的風風火火地跑進來，大聲喊道：“劉哥！有你的快遞，好大一個箱子！”那聲音，簡直能把屋頂掀翻。
劉補疑惑地跟著林小菲來到前台，看到一個半人高的紙箱，寄件人寫著“李婷”——他老家的表妹。
拆開箱子，裡麵是一台嶄新的微波爐，在燈光下閃著誘人的光澤，附著一張字條：“哥，你總吃冷飯，生日給你換個新的，上周忙忘了，彆生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