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五十萬的重量
陳曦盯著手機屏幕，銀行app彈出的“轉賬成功”提示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指尖發麻——五十萬穩穩躺在父親陳建國的賬戶裡，數字後麵的兩個零，跟兩隻圓溜溜的眼睛似的，直勾勾盯著她。這可不是小數目，是父親建材廠三個月連軸轉的血汗錢，夠給二十個工人發工資，夠進三車水泥、五車鋼筋，是下半年廠子活下去的底氣。
“小曦，下午去銀行取現金，我跟王老板約好了當麵結。”父親的聲音從聽筒裡鑽出來，帶著機器轟鳴的背景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他老派，說轉賬不安全，非得見著現金才肯發貨。”
陳曦皺著眉，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手機殼：“爸，五十萬現金多紮眼啊！萬一出事怎麼辦？我再跟王老板說說，現在都什麼年代了……”
“說啥說？”父親的語氣硬得像鋼筋，“王老板是老主顧，幫過咱廠子的忙，不能駁他麵子。你下午取了直接送倉庫，我在那兒等著，錯不了。”
掛了電話，陳曦又點開銀行app，五十萬的餘額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看得她心裡發慌。她在國企做項目審計，見多了資金往來裡的彎彎繞繞，大額現金交易總讓她覺得像踩在薄冰上。拉開抽屜，去年“城東工業園綠化項目”的審計資料還躺在裡麵，封皮上的紅章印得格外醒目——這個項目上周剛被市紀委抽查，作為經辦人，她本來就有點提心吊膽，現在又多了筆五十萬現金的事，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中午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辦公桌上投下一道道光斑。陳曦把“下午2點取現金，送倉庫”寫在便簽上，貼在電腦屏幕旁邊——便簽邊緣還沾著上周審計時灑的咖啡漬，褐色的印子像塊小補丁。她當時沒多想，隻覺得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卻沒料到，這張寫著“五十萬”的便簽，會在兩小時後把她拽進一場虛張聲勢的“紀委風波”。
下午2點半，手機突然響了，屏幕上跳出個陌生號碼，歸屬地寫著“清風市”。一個男聲傳來，語氣沉得像鐵塊：“是陳曦同誌嗎？我是清風市紀委監察三室的李科長，有情況需要你協助核實。”
陳曦的手猛地一緊，手機殼上的防滑紋硌得掌心生疼。清風市？她負責的項目歸本市紀委管，怎麼突然冒出來個外市的“李科長”？心裡的警報瞬間拉響，像辦公室裡的消防鈴，嗡嗡直響。
第二節：手機裡的威嚴
“李科長您好。”陳曦努力讓聲音平穩，指尖卻悄悄摸到了錄音鍵——辦公室裡同事都去樓下食堂吃飯了，空落落的房間裡，隻有對方的呼吸聲透過聽筒傳來，帶著點刻意裝出來的急促，像演員沒演到位的戲。
“城東工業園綠化項目，你是主要經辦人吧？”對方的聲音突然拔高，跟審訊室裡突然亮起的大燈似的，直晃人眼，“我們收到舉報，這個項目存在利益輸送，供應商王建國的建材款有問題——王建國，是你父親吧？”
陳曦的心“咯噔”一下，像被人攥住了似的。王建國確實是父親的名字，父親的廠子也給城東項目供過貨，但所有手續都是合規的啊！審計的時候她對著合同、發票、驗收單核對了三遍，連小數點都沒放過。“項目經過正規審計，所有流程都沒問題。”她一邊說，一邊飛快地在電腦上點開項目檔案的電子版，“如果需要憑證，我可以立刻提供。”
“憑證？”對方嗤笑一聲，語氣裡的不屑都快溢出來了，“現在是讓你配合調查，不是讓你找借口辯解。”他的語速突然加快，像機關槍似的：“根據紀律要求，你必須在兩小時內趕到清風市紀委談話，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的家人和單位領導，這是保密紀律，違反了後果自負！”
陳曦的眉頭擰成了疙瘩。去年參加紀委組織的廉政培訓時，老師明明說過“跨市辦案必須有本地紀委陪同，而且隻能用辦公座機聯係，絕對不會用私人號碼”。她瞥了眼手機屏幕，通話界麵上，“清風市”旁邊還掛著個黃色的“疑似詐騙”標簽——這是手機管家自動識彆的，之前她還覺得多餘，現在看來，簡直是及時雨。
“不好意思，李科長。”陳曦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點警惕，“我現在手上有緊急工作走不開，而且您用私人號碼聯係，我沒辦法確認您的身份。麻煩您提供一下辦公室座機，我核實清楚後再聯係您。”
電話那頭沉默了三秒，像是沒料到她會反駁。接著，對方不耐煩地報出一串號碼：“077128xxx56！這是我們科室的公開電話，你可以打114查，看看是不是清風市紀委的！”他的語氣裡滿是威脅，“我給你半小時核實，半小時後必須回電，不然我們就聯係你單位紀檢組，正式啟動調查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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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啪”地掛了，聽筒裡隻剩下忙音。陳曦盯著那串號碼，手指在鍵盤上懸著——她突然想起，清風市是鄰省的，區號應該是0772，而0771是本市南寧市的區號！這個破綻像根細針，一下子戳破了對方裝出來的威嚴，露出了裡麵的貓膩。
第三節：114核實的陷阱
陳曦沒急著回電，先撥通了114查號台。客服的聲音甜得發膩：“您好，您查詢的077128xxx56，登記單位是南寧市紀委監察三室，確實是官方號碼哦。”
陳曦的心“唰”地沉了下去，像掉進了冰窟窿。怎麼會是南寧市的？對方明明說自己是清風市紀委的！她的手指冰涼，趕緊點開地圖搜“清風市紀委”，地址顯示在鄰省，區號清清楚楚寫著0772。而077128xxx56這個號碼，她有點印象——去年做城東項目時，對接過南寧市紀委的一個科室，當時存的號碼就是這個！
難道真的是紀委辦案，隻是對方說錯了地區？陳曦的腦子裡像塞進了一團亂麻，父親的五十萬現金、城東項目的審計、陌生的“李科長”、真實的紀委號碼……這些碎片拚在一起，讓她越想越慌：難道項目真的有問題？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覺卷進去了？
手機又響了，還是那個私人號碼。“核實好了嗎？”“李科長”的聲音帶著壓迫感，像塊石頭壓在陳曦心上，“我告訴你，王建國的賬戶我們已經凍結了，你的賬戶也在監控範圍內——城東項目的回扣，是不是就藏在那五十萬裡？”
五十萬！陳曦的瞳孔猛地一縮。對方怎麼知道這筆錢？她上午剛轉到父親賬戶，除了銀行和父女倆，沒第三個人知道啊！難道父親的賬戶真的被監控了？
“我沒有拿回扣！”陳曦的聲音忍不住發顫，“那五十萬是正常的貨款，是我父親廠子的血汗錢……”
“正常？”對方又是一聲冷笑，“王建國昨天剛往你賬戶轉了五萬，這是什麼錢？彆以為我們不知道！”他突然壓低聲音，語氣更嚇人了：“現在給你個機會，主動把非法所得轉到紀委的廉政賬戶，這事還能從輕處理。不然，你不僅要被開除，你父親也要承擔刑事責任！”
陳曦握著手機的手開始發抖。五萬塊確實有——是父親每個月給她的生活費，轉賬備注裡寫得明明白白“生活費”，對方連這個都知道，難道真的調了她的銀行流水？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子裡突然蹦出培訓時紀委老師說的話：“記住三個‘凡是’——凡是要求轉賬到‘廉政賬戶’‘安全賬戶’的，都是騙子；凡是用私人號碼聯係，卻拿公檢法當幌子的，都是騙子；凡是不讓你告訴任何人，逼你偷偷配合的，都是騙子！”這三句話像三道光，一下子把她從恐慌裡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