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茶水間的竊聽器
宏業設計公司的茶水間永遠飄著速溶咖啡和隔夜茶的混合味，張磊的不鏽鋼保溫杯往台麵上一磕，“當”的一聲脆響，杯壁上“2023年度先進工作者”的燙金字被茶漬浸得發烏，像塊蒙塵的劣質獎牌。他斜倚著微波爐，對著正在熱牛奶的實習生小周擠了擠眼，聲音壓得比蚊子哼還低：“聽說沒？李姐那方案被王總打回了，原話是‘一把年紀還搞不清客戶要什麼，缺乏市場敏感度’——我今早蹲在王總辦公室門口聽的，一字不差。”
小周手裡的牛奶“噗”地濺在微波爐內壁，乳白色的液體順著加熱管流下來，她慌得手忙腳亂找紙巾擦，指尖都在發抖。上周她剛把自己的設計稿拿給李姐看，前輩用紅筆圈出三個致命漏洞，還溫柔地說“新人難免犯錯，改改就好”，可現在被張磊這麼一攪和，她總覺得這些話會被添油加醋傳到王總耳朵裡——試用期還沒過的新人，要是被貼上“不專業”的標簽，怕是要卷鋪蓋走人。
張磊盯著小周慌亂的樣子，慢悠悠擰開保溫杯，枸杞和菊花在熱水裡浮起來，杯蓋的反光剛好斜斜照向總監辦公室的方向。“其實李姐也不容易，家裡孩子要高考，心思飄了也正常。”他話鋒一轉，聲音壓得更低，像在傳遞什麼國家機密，“但王總最煩‘混日子’的，上周市場部老趙就是因為接孩子早退十分鐘，直接被調去檔案室整理舊文件了，你可彆學他們，新人要多表現。”
這話聽著像提醒，實則是敲打。小周含著這顆“糖衣炮彈”，嘴裡發苦。她無意間瞥見張磊沒鎖屏的電腦，屏幕上亮著個文檔，標題是《宏業設計客戶需求優化方案》，內容卻和李姐昨天在部門會議上提出的“年輕群體需求分析模型”幾乎一模一樣——連裡麵的數據圖表都沒改，隻是把方案落款的“李梅”換成了“張磊”。
下午的部門例會上，王總果然拿著那份“優化方案”點名表揚：“小張這個模型很有新意，尤其是對z世代客戶的心理把控，比某些老同誌更敏銳，值得大家學習。”李姐坐在台下，手指在筆記本上掐出深深的紅痕，她清楚記得，上周張磊還拿著這份初稿找她請教參數，當時一臉崇拜地說“李姐您這思路，今年公司年度大獎穩了”，轉頭就把功勞全算在自己頭上。
張磊起身鞠躬時，西裝袖口往上滑了滑，露出塊閃著光的勞力士。小周眼尖，認出那是去年的熱門款，少說也要十幾萬——按張磊的工資水平，不吃不喝攢三年都買不起。她突然想起財務大姐偷偷說的話：“張磊的工資比同崗位高兩千，說是‘特殊人才津貼’，但誰也沒見他有啥特殊本事，就知道他每天往王總辦公室跑的次數，比保潔阿姨倒垃圾還勤。”
第二節：打印機裡的秘密
李姐的設計稿第三次被退回時，打印機“哢嗒哢嗒”吐出的修改意見單上，多了行娟秀的小字：“建議參考競品a的配色方案，更符合客戶審美”。這字跡小周認得，是張磊的助理小林的——而競品a的設計總監，正是王總的大學同學，上周還來公司和王總吃過飯。
“小周，幫我把這份最終版圖紙送到生產部審核。”李姐的聲音帶著掩不住的疲憊，眼角的細紋裡還沾著昨晚熬夜的紅血絲。她的辦公桌上擺著本翻爛的《設計心理學》，第78頁關於“客戶隱性需求挖掘”的批注，用紅筆寫得密密麻麻，和張磊在例會上念的“個人心得”幾乎一字不差，連標點符號都沒改。
小周抱著圖紙經過張磊工位時，聽見他正對著電話那頭諂媚地笑：“王總您放心，李姐那邊我盯著呢，她方案裡那個材料損耗率的漏洞，我已經‘不經意’讓生產部老楊發現了——就說按這個參數生產，成本得超支30，這招最能打動人，您就等著看結果吧。”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屏幕彈出的聊天窗口裡，小林剛發來李姐的本周日程表，用紅筆圈著“周四下午請假帶孩子看醫生”，旁邊還備注“可安排臨時會議，讓其無法準時離開”。
生產部的老楊接過圖紙，掃了兩眼就歎了口氣：“你們部門張磊上午就來過，拿著份‘風險預警表’說李姐的方案有大問題，讓我們重點查材料損耗。”他指著圖紙上某個參數，手指在上麵輕輕點了點，“其實這地方稍微調整下比例就行，哪像他說的‘能導致項目失敗’，純屬誇大其詞。”
小周後背瞬間沁出冷汗，她突然想起上周幫張磊整理文件時，發現個加密文件夾，命名是“各部門把柄庫”。點開一看，裡麵的內容讓她頭皮發麻：有李姐孩子的月考成績單備注“王總重視家庭教育，可暗示其精力分散”）、老楊的體檢報告肝功能異常，標注“怕被調崗，可拿捏”）、甚至還有保潔阿姨偷拿公司卷紙的監控截圖備注“可威脅其幫忙留意辦公室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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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她心驚的是，文件夾裡藏著份“工資調整申請”，張磊在“申請理由”裡寫著“成功阻止3次重大項目失誤，為公司挽回損失超百萬”，附件卻是他篡改過的聊天記錄——把李姐提出的風險預警，改成了自己“提前發現並上報”，還偽造了王總的回複“小張工作認真，值得嘉獎”。
那天晚上小周加班到十點，路過李姐工位時，撞見張磊鬼鬼祟祟地蹲在電腦前，手裡的u盤正閃爍著“傳輸中”的綠光。屏幕上跳出的“客戶反饋表”裡，原本寫著“非常滿意李梅設計師的耐心溝通，方案貼合需求”，被他改成了“對經辦人張磊的專業度印象深刻，後續合作希望由其對接”。
“小周還沒走啊？”張磊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u盤像塊燒紅的烙鐵，飛快塞進褲兜。他假裝整理文件，語氣故作輕鬆：“我幫李姐備份下電腦數據，她昨天說電腦有點卡，怕重要文件丟了——新人要多向李姐學習，做事細心點。”他的目光掃過小周手裡的咖啡杯，話裡有話，“彆總加班到這麼晚，年輕人身體重要，免得像某些人，年紀大了還得熬夜趕方案，吃力不討好。”
第三節：垃圾桶裡的證據
李姐被調到檔案室的調令貼在公告欄那天，天空飄著黏糊糊的細雨，連公告欄的玻璃都蒙著層水霧。小周看見李姐收拾東西時，從抽屜最底層翻出個銀色錄音筆，外殼都磨出了劃痕——這是去年公司團建，張磊搶著幫她“保管”的，回來後就多了段雜音。此刻李姐按下播放鍵，裡麵傳來清晰的對話，是她和老楊吐槽“王總太看重關係，不看實力”，聲音被處理得毫無雜音，顯然是被人故意保留下來的。
“這東西你留著。”李姐把錄音筆塞進小周手裡，指腹的溫度帶著淡淡的煙草味，她的眼底藏著疲憊，卻透著股清醒，“張磊以為把我擠走，設計總監的位置就穩了，但他忘了，王總這種人，最忌諱手下人太聰明，聰明到敢算計自己。他留著張磊當‘耳目’，但‘耳目’要是敢反咬一口，下場隻會更慘。”
小周攥著錄音筆，指節都泛了白。她突然想起昨天整理公司垃圾桶時，撿到張被撕碎的打印紙，拚湊起來一看，是封客戶投訴郵件的截圖，發件人是公司最大的合作方“盛景集團”，內容寫著“貴司員工張磊向我方索要10回扣，未遂後威脅取消合作，此等行為嚴重影響合作信任”，附件裡的轉賬記錄截圖，收款方賬戶名赫然是“張秀蘭”——正是張磊母親的名字。
她趕緊把郵件轉發到自己的私人郵箱，剛保存完，打印機突然“哢嗒”響了一聲，吐出張被誤打的“張磊工作日誌”。上麵的內容讓她倒吸一口涼氣：“3月15日，將李姐的報價單ps後發給競品，再向王總‘彙報’李姐可能泄露機密；4月2日，會議上故意念錯數據，讓實習生小周背鍋，測試王總對新人的容忍度；4月10日，讓小林偽造客戶好評，說是自己的功勞……”
最刺眼的是最後一行：“王總夫人下月生日，準備送套aer護膚品，讓小林去買，發票開成‘辦公用品’報銷，金額控製在5000以內，免得財務起疑。”小周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想起上周幫小林報銷辦公用品時，確實有張5000元的護膚品小票，當時小林還說“是給客戶買的伴手禮”，現在看來全是謊言。
她把這些證據小心翼翼放進文件夾，鎖進自己的抽屜。窗外的雨還在下，張磊正撐著傘走進公司，西裝革履，昂首挺胸，像隻誌在必得的孔雀——他還不知道，自己精心編織的“順風耳”網絡，已經被人悄悄剪斷了線。
第四節：會議室裡的反轉
王總在全公司大會上宣布“任命張磊為設計總監”的那天，會議室裡坐滿了人，連保潔阿姨都湊在門口看熱鬨。張磊穿著嶄新的定製西裝，胸前彆著朵小紅花，臉上的笑容快溢出來了，剛要起身發表“就職感言”，小周抱著台舊打印機，“哐當”一聲放在了會議桌中央。
這是她從倉庫裡翻出來的淘汰打印機，雖然老，卻還能讀取緩存文件——裡麵存著半年來的打印記錄，包括張磊篡改李姐方案的原始文檔、偽造的客戶反饋表，甚至還有他打印“各部門把柄庫”時的預覽圖，帶著清晰的修改時間和電腦ip地址。
“王總，在宣布任命前，我想請大家看些東西。”小周的聲音有些發顫，但握著打印機開關的手卻穩得很。她按下“打印”鍵，一張張紙從機器裡吐出來，像雪片一樣落在會議桌上：被篡改的報價單、索要回扣的郵件截圖、虛報的護膚品發票、還有那個“把柄庫”的備份u盤——她早就把裡麵的內容拷貝下來，刻成了光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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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磊的臉瞬間從通紅變成慘白，指著小周的手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你……你血口噴人！這些都是偽造的！是李姐教你這麼乾的，她就是嫉妒我升職！”他轉向王總，膝蓋微微彎曲，語氣帶著哭腔，“王總，您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公司，我怎麼可能乾這種事啊！”
“夠了！”王總的怒吼打斷了他的狡辯，手裡的保溫杯“哐當”摔在地上，枸杞和菊花撒了一地，茶水濺濕了張磊的新西裝褲。他撿起那張護膚品發票，手指在“辦公用品”四個字上捏出深深的褶皺，聲音裡滿是怒火：“我最恨的就是你這種搬弄是非、中飽私囊的小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背後說我‘靠同學拉業務’？你以為你那些小把戲我看不出來？我留著你，不過是想看看你能蹦躂多久！”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隻有打印機還在“滋滋”地吐著紙。小周想起李姐臨走時說的話：“王總多疑，但不糊塗。他需要張磊這種人幫他‘盯’著員工，可一旦這‘盯梢的’開始算計他的利益，就離被踢走不遠了。”
張磊癱坐在椅子上，嘴裡還在喃喃“我是為了公司好”，但他的聲音很快被員工們的議論聲淹沒。有人說“早就覺得他不對勁，每天就知道打小報告”，有人罵“辦公室毒瘤終於要被清走了”，還有人拿出手機，對著那些證據拍照轉發，連門口的保潔阿姨都小聲說“活該，上次還冤枉我偷他鋼筆”。
王總喘了口氣，目光落在小周身上，突然露出抹複雜的笑：“你叫周曉彤是吧？試用期考核通過，從今天起調去風控部，工資翻倍，負責公司內部合規檢查。”他頓了頓，掃過全場，聲音帶著歉意，“至於設計總監的位置，我會親自去請李梅同誌回來擔任——她的才華和人品，比某些隻會耍嘴皮子的人，強一百倍。”
張磊被保安“請”出會議室時，還在掙紮著喊“我不服”，但沒人再看他一眼——就像沒人會在意一隻被踩死的蟑螂。
第五節：工位上的陽光
李姐回到公司那天，小周正在給她的工位換盆栽。原來的仙人掌被張磊換成了帶刺的玫瑰，說是“王總喜歡浪漫，擺玫瑰顯得有格調”，現在小周換了盆向日葵，花盆上貼著張便簽：“永遠朝著陽光生長”，花盤剛好對著窗戶，早上的陽光能灑滿整個桌麵。
“聽說張磊被開除後，去了好幾家公司麵試，結果人家一查他的背景，發現宏業、盛景這些公司都把他拉進了黑名單。”財務大姐端著兩杯咖啡過來，遞了一杯給小周，語氣裡滿是解氣，“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到了真正要靠實力說話的地方，連麵試都過不了——現在聽說在路邊擺攤賣水果，還被城管追著跑呢。”
小周順著財務大姐的目光望向窗外，張磊正背著個舊帆布包，低著頭走出公司所在的寫字樓，背影佝僂得像隻鬥敗的公雞。她想起自己剛入職時，李姐教她改設計稿，陽光落在紙上，前輩的手指劃過那些線條，溫柔地說：“職場裡沒有捷徑可走。靠本事吃飯，可能走得慢，但每一步都踩得紮實；靠算計上位，看似春風得意，其實腳下全是地雷，指不定哪天就炸了。”
王總在後來的部門例會上做了自我批評，承認自己對張磊的縱容“助長了不良風氣”。他當著所有人的麵說：“從今往後，公司的晉升和工資調整，隻看能力和業績，誰再搞小團體、打小報告，不管後台多硬，一律開除。”他還特意給李姐的團隊加了預算，說“要讓真正做事的人得到回報”。
小周的辦公桌上新添了本筆記本，第一頁寫著：“真正的‘順風耳’，不是聽彆人的閒話，而是辨得出是非；真正的聰明，不是算計彆人，而是守住自己的底線；真正的成功，不是靠踩彆人上位，而是靠自己的本事，活得堂堂正正。”
早上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紙上，把字跡曬得暖洋洋的。李姐正在隔壁工位改方案，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和窗外的鳥鳴混在一起，格外好聽。小周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覺得今天的咖啡，比往常多了點甜——那是踏實做事、問心無愧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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