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風帶著初秋的涼意，舒晨看著陸然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心裡五味雜陳。方才飯桌上母親有意無意的撮合，還有陸然溫和的回應，都像綿密的細針，紮得她心裡發慌。她很感激陸然的付出，但是她此刻還沒有準備好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她輕歎一聲，轉身想回店裡，身後卻陡然響起一道冰冷的聲音。
“他就這麼好？”
舒晨渾身一僵，緩緩轉身，正好對上肖明函那雙深邃的眼眸。他半個身子隱匿在槐樹下的陰影裡，周身散發著壓抑到極致的怒意。
“肖明函……”她下意識地開口，聲音有些發顫。
“見到我就那麼意外嗎？”肖明函猛地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帶著強烈的壓迫感。
舒晨終於看清了他的臉。昔日那張英俊冷傲的臉上，此刻浮著一層掩不住的疲憊，那深邃的眼眸裡凝滿了受傷。他的嘴唇有些顫抖，下頜線緊繃著，指節也因用力而泛白。
“對那個姓陸的就那麼依依不舍，看到我卻像是看到什麼洪水猛獸一樣。”他的目光像鷹隼般銳利，死死盯著她，“他就那麼好嗎？你拚命推開我，就是為了他？”
“不是的！”舒晨立刻否認，眉頭緊緊蹙起，“我和你之間的事，跟陸然哥沒有關係！”
“陸然哥……”肖明函低笑一聲，笑聲裡滿是自嘲和受傷，“叫得那麼親熱！”
看著他受傷的眼神，舒晨的心裡很不好受，她耐著性子解釋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陸然哥他是個好人，我們……”
“好人？”肖明函打斷她，眼神裡的痛楚更深了，“在你心裡，他是好人，我就是那個肮臟、複雜的壞人，對嗎？”他看著她下意識維護陸然的模樣，心臟像是被鈍器反複捶打，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舒晨看著他眼底的絕望，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又酸又澀。“肖明函，不管你信不信，我跟他隻是朋友，我……”
“那剛才是什麼？他那樣摸你的頭，你還對他笑得那麼溫柔，你有對我那麼笑過嗎？我在你的眼裡，連讓你正眼相看的資格都沒有！”
“我跟陸然很早就認識了，他以前是我媽媽的主治醫生，他一直很照顧我們。我也很感激他，我一直……”
“夠了。”肖明函猛地彆過頭，不想再聽她解釋。他怕再聽下去，自己最後一點可憐的自尊都會被碾碎。他挺直脊背，努力維持著最後的驕傲，聲音冷得像冰，“你彆在跟我說你們的甜蜜過往，我都知道了，我祝你……”
祝你幸福。這三個字堵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口。他想轉身離開，做個驕傲的失敗者，至少還能保留一點體麵。可他的雙腳像灌了鉛，牢牢地釘在原地，無論如何也邁不開半步。
舒晨見他不語，隻覺得多說無益，或許這樣是最好的結果。她強忍著眼淚，轉身往家的方向走，生怕下一秒眼淚就會流下來。
“舒晨！”肖明函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可語氣裡的強硬卻早已崩塌，隻剩下卑微的乞求，“你告訴我，我到底哪裡不好？你說，我可以改，我全都改，行不行？”
他的聲音在顫抖，那雙曾經銳利如刀的眼眸裡，此刻盛滿了脆弱和恐慌，像個迷路的孩子。“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他對你溫柔，我也可以對你溫柔；他照顧你母親，我也可以……不，我可以努力做得比他更好。舒晨，隻要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我什麼都願意做，真的……”
舒晨呆住了。這還是當初那個渾身浴血依舊鎮靜冷傲的男人嗎？還是那個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肖明函嗎？他此刻的樣子，分明是將自己所有的驕傲都踩在了腳下，隻為換她一個回頭。
舒晨喉嚨有些發堵，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了，疼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她忍不住想要抱抱他，告訴他——她的心裡從來沒有彆人，隻有他。可理智卻告訴她，不能心軟。那些過往的仇恨，那些無法跨越的鴻溝，不是他一句“我改”就能抹平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用力甩開他的手，聲音帶著決絕的冰冷：“肖明函，沒用的。不管你怎麼改，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喜歡你。我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不可能。”
這句話像一把最鋒利的刀，徹底刺穿了肖明函最後的防線。他踉蹌著後退一步，臉色慘白如紙，眼裡的光一點點熄滅，隻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
舒晨不敢再看他，轉身快步走進店裡，在淚水決堤之前一秒，“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肖明函獨自站在原地，舒晨決絕的話語在他的腦海裡不停回響。
不知何時，天空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勢漸漸變大，最後變成瓢潑大雨。冰冷的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他仰起頭，任由冰冷的雨水將他徹底吞噬。晚風裹著雨水瘋狂地向他撲來，雨水中隱約夾雜餛飩店飄來的、曾經讓他無比眷戀的味道。那味道，此刻卻隻覺得諷刺。
原來，有些人，有些事，真的不是努力就可以得到的。任他是誰，任他在商場上如何呼風喚雨，在這段感情裡，他都隻不過是一個卑微的失敗者。
他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整個世界都淹沒。閣樓裡，舒晨坐在冰冷的地上，將臉埋進手心裡，壓抑的嗚咽聲還是從指縫間泄露出來，與窗外的雨聲交織在一起。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喉嚨發緊，眼睛酸澀得再也流不出一滴淚。
窗外的雨聲漸漸小了，天邊泛起一絲微弱的光亮，預示著漫長的黑夜終於要過去了。她慢慢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石板上積起的水窪裡倒映出灰蒙蒙的天空。她的心裡空落落的，像被雨水衝刷過的地麵，隻剩下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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