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接下來的一下午,在這間奢華卻空曠的頂層公寓裡,時間仿佛被拉長、凝固。肖明函處理了一會兒工作郵件,舒晨則安靜地坐在沙發的另一端,手裡捧著一本書,卻有些心不在焉。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寧靜而溫馨的氣息。
午後的陽光有些慵懶,或許是連日來的疲憊終於卸下,巨大的疲憊感還未完全消散,加上藥物的餘威,困意漸漸襲來。舒晨靠著一個柔軟的抱枕,不知不覺陷入了淺眠。
肖明函處理完手裡的事情,抬頭尋找她的身影,發現她蜷在沙發裡睡著了,陽光勾勒著她安靜的睡顏,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他輕輕走過去,沒有驚動她,隻是在她旁邊輕輕坐下。
一天前,他怎麼也想象不到,她會像現在這樣安靜地待在他的身邊,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他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溫馨的小閣樓裡,回到了那段親密無間的日子。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安心充盈了他的胸腔。
或許是一夜未眠的疲憊終於找到了釋放的出口,又或許是此刻難得的、帶著她氣息的寧靜撫慰了他。他靠在她身邊,竟也沉沉地睡了過去。
房間裡隻剩下兩人輕淺交織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舒晨醒了過來,眼睛還沒來得及適應屋內的光線,卻立馬感受到身旁那平穩的男性氣息。她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他安穩的睡顏。
她支起身子,靜靜地看著他的臉。這個平日裡高高在上、冷傲疏離的男人,此刻像個孩子一樣安靜。眉宇間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竟顯出幾分難得的柔和與脆弱。她想起他為自己做的一切,心裡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有感激,有依賴,還有幾分不可言說的酸楚。
像被某種力量所驅使一般,她輕輕起身,赤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屏住呼吸,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在他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帶著愛意的吻。像一片羽毛落下,短暫而珍重。
做完這個動作,舒晨的臉頰瞬間變得通紅,她慌亂地起身,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像是怕驚擾了什麼,又像是怕自己被此刻的心情吞噬。
她輕輕走向臥室,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承載了她一夜脆弱和半日溫馨的房間,然後悄然離開。
傍晚時分,肖明函從睡夢中醒來。陽光已經褪去了午後的炙熱,變成了柔和的橘黃色。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識地看向身邊,卻發現沙發上空空如也,沒有舒晨的身影。
他心裡咯噔一下,猛地坐起身,環顧整個客廳,都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纖細身影。
一種莫名的失落感瞬間攫住了他。他站起身,腳步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走向臥室——門開著,裡麵空空如也,床上收拾得整整齊齊,仿佛昨夜和今晨的一切都從未發生。
偌大的公寓,安靜得隻剩下他自己的呼吸聲和窗外隱約的城市噪音。
他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失神地走回客廳,目光掃過空蕩蕩的沙發、空蕩蕩的窗邊,最後定格在餐桌上。一張小小的、方方正正的白色便簽紙,安靜地躺在那裡,像一片突兀的雪花落在了溫暖的夏日草地上。
他走過去,拿起紙條。上麵用清秀的字跡輕輕寫著兩個字:“謝謝。”
肖明函緊緊地捏著那張薄薄的紙條,指尖摩挲著那兩個字,整個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陽光徹底隱沒,房間裡的光線迅速暗淡下去,將他頎長的身影拉長,投在冰冷的地板上,孤寂而沒落。上午的溫馨仿佛是一場短暫而虛幻的夢,而這張寫著“謝謝”的紙條,就是夢醒後唯一冰冷的憑證。
他不是沒想過追出去,哪怕隻是再看她一眼,或者確定她有沒有安全到抵達醫院。可腳步抬起又落下,那份與生俱來的驕傲和此刻莫名的膽怯在反複拉扯。他怕,怕自己的出現會再次打亂她的生活,怕那份剛剛緩和的、帶著暖意的氛圍,會因為自己的冒然而再次冰封。
接下來的幾天,他努力克製著自己不去打擾她。他強迫自己投入繁重的工作,用無儘的會議和文件填滿所有時間縫隙。然而,思緒總會在某個間隙溜走——她退燒了嗎?她有沒有按時吃飯?她母親的病情如何了?
他不再靠近病房,卻讓助理伊森每天彙報許茹惠的病情。從監護室的各項指標,到轉到普通病房的消息,每一個細微的變化都牽動著他的心。得知許茹惠終於脫離了最危險的階段,他緊繃了幾日的神經才稍稍放鬆,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反複摩挲著舒晨的號碼,終究還是沒有撥出去。
他會開車繞到醫院附近,停在不顯眼的角落,遠遠地望著住院部的大樓。
有時能看到舒晨抱著保溫桶匆匆走進大門的身影,有時能瞥見她略顯疲憊地從裡麵出來,去附近的超市采購。每一次遠遠的觀望,都像在他乾涸的心上滴上一滴清水,短暫的慰藉後是更深的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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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她日漸消瘦的肩膀,看到她眼底難以掩飾的紅血絲,心疼如潮水般湧來,卻隻能將這份關切死死按在心底。
幾天後,伊森帶來了許茹惠蘇醒的消息。肖明函正在開一個重要的董事會議,聽到這個消息時,握著鋼筆的手指微微一顫,險些在文件上留下墨點。他強裝鎮定地結束了會議,獨自一人在辦公室裡站了很久,窗外的陽光刺眼,他卻覺得心裡某個角落終於透進了一絲光亮。
然而,這份光亮很快就被另一重陰霾籠罩。
心臟專家會診的結果並不理想。
會診結果出來的那天下午,肖明函剛剛結束一個冗長的跨國視頻會議。他疲憊地捏了捏眉心,目光下意識地飄向窗外陰沉的天色。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心臟外科專家陳教授發來的郵件,內容詳儘且專業,肖明函焦躁地略過了前麵的內容,直接跳到最後的核心總結:
許茹惠女士的病情極其複雜且嚴重,多支冠狀動脈病變嚴重,心肌大麵積受損,心功能衰竭程度遠超預期。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承受大型心臟手術的風險。經本團隊綜合評估後,給出的建議是:“保守治療,儘可能維持生命質量,延長生存期。”
冰冷的文字像淬了毒的針,紮在肖明函心上。他能想象到舒晨看到這個結果時的心情。
他的心猛地一沉,抓起外套就衝出了辦公室。
他幾乎找遍了整個醫院,終於在外科住院部樓下的小花園裡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舒晨背對著他,蹲在一棵桂花樹下,肩膀微微聳動,壓抑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傳來,像一隻受傷的小獸,在無人的角落舔舐傷口。
她剛剛從院長的辦公室出來,院長和陳教授一起,將兩方會診的結果告知了她。
那些專業名詞像一把把重錘,將她最後的希望敲得粉碎。
她不敢在母親麵前掉一滴淚,隻能跑到這裡,任由積攢了許久的悲傷決堤。
看著她哭泣的樣子,肖明函的心被狠狠揪緊,心痛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下意識地就要衝過去,想把她擁入懷中,想替她擋住這世間所有的風雨和悲苦。
然而,他的腳步卻硬生生釘在了原地。
因為他看到,另一個身影已經先他一步走到了舒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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