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夜晚格外安靜，隻有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和偶爾的蟲鳴。暮色四合，庭院裡的地燈和廊下的燈籠次第亮起，昏黃的光線柔和地勾勒出假山、流水和花木的輪廓，混合著漸濃的夜色，呈現出一種靜謐而古老的美感。
舒晨背著帆布包，沿著青石板路朝著主宅的方向慢慢走著，試圖讓這幽靜的氛圍撫平內心的波瀾。
與陸然解除婚約，巨大的愧疚感像山一樣壓著她，她知道自己傷他至深，那份愧疚恐怕會長久地縈繞在心底。然而，連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在那沉重的愧疚之下，內心深處某個角落，竟然隱隱鬆了一口氣。
“也許，我真的是一個沒有良心的女人！”她這樣想著，指尖偶爾拂過路邊修剪整齊的灌木叢，葉片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讓她鬱結的心情放鬆了幾分。
晚風帶來一陣桂花的香味，隱約間，她似乎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極輕的女孩子的哭聲，斷斷續續的，像被晚風裹著，若有若無。
她停下腳步，側耳細聽。那哭聲又消失了，隻剩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是錯覺嗎？她皺了皺眉，剛想循著聲音的方向走過去看看，身後突然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舒小姐。”是小雅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舒晨回頭，看到小雅站在不遠處。“剛才……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舒晨忍不住問。
小雅愣了一下，茫然地搖搖頭：“沒有呀，舒小姐。這老宅晚上很安靜的，除了蟲鳴，沒彆的聲音了。”
舒晨心裡的疑惑更甚，可看著小雅認真的表情，又覺得或許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她點點頭：“我們回去吧。”
餐廳裡燈火通明，長長的實木餐桌上依舊擺滿了精致的菜肴，熱氣騰騰的，香氣撲鼻，分量足夠好幾個人。
舒晨坐下，看著對麵空蕩蕩的座位，猶豫了一下，還是下意識地問站在一旁的周叔：“肖明函……他，今晚還是不回來吃飯嗎？”
周叔微微躬身，語氣恭敬：“先生最近公司事務繁忙，囑咐過近期都不會回來用晚餐。舒小姐不用等他，按時吃飯就好。”
“哦，那好吧。”舒晨低下頭，扒了一口米飯，心裡卻莫名地空落落的。
她心想：雖然是契約婚姻，但今天……好歹也算是法律意義上“新婚的第一天”吧？他就這樣不聞不問，連個麵都不露。好像這場婚姻對他而言，隻是完成一項無關緊要的任務。
她勸慰自己說，這不正是自己之前想要的嗎？互不乾擾，形同陌路。可真的身處這空曠的老宅，麵對一桌冷清，那份被徹底忽視的失落感還是不受控製地從心底裡彌漫開來。
她匆匆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周叔，我吃飽了，先回房間了。”
回到臥室，舒晨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心裡五味雜陳。她想起白天在民政局，肖明函刻薄的話語，想起他眼底的譏誚，又想起此刻空蕩蕩的老宅，隻覺得一陣無力。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臥室裡那張大床實在太過舒適柔軟，沒過多久，她就帶著那絲淡淡的失落，陷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舒晨突然被一陣女人的哭鬨聲驚醒。
“嗚嗚……放我出去……嗚嗚……”
那聲音比傍晚時聽到的清晰得多，在萬籟俱寂的深夜裡，顯得格外淒厲刺耳，似乎還夾雜著含糊的咒罵與尖叫，忽高忽低，斷斷續續，聽得人頭皮發麻。
老宅裡怎麼會有女人的哭聲？是傭人嗎？還是……彆的什麼？
傍晚聽到時還不覺得怎麼樣，此刻在這漆黑寂靜的老宅深處響起，舒晨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脊背竄起，嚇得她心臟怦怦直跳，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整個人縮進被子裡，連頭都不敢露出來。
哭聲還在繼續，偶爾夾雜著幾聲模糊的哀求，讓這空曠的臥室更顯陰森。
她緊緊攥著被子，嚇得手腳冰涼，瑟瑟發抖。就在這時，一隻溫暖結實的手臂突然伸過來，將她整個人拉進了一個寬闊的懷抱裡。
“啊！”舒晨嚇得差點驚叫出聲，身體瞬間繃緊，下意識地想要掙紮。
“彆怕，我在這呢。”頭頂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低沉而慵懶，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沙啞，瞬間驅散了她心中的恐懼。
是肖明函！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而且還……睡在了自己身邊？
舒晨被他圈在懷裡，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體溫，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鬆香氣，還有他胸腔裡沉穩的心跳聲。
她剛想開口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肖明函的手突然捂住了她的耳朵，溫熱的掌心隔絕了外麵可怕的聲音。
“快睡吧。”他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懶洋洋的，帶著一絲溫柔的安撫。
舒晨像一隻受驚的兔子，縮在他的懷裡，一動也不敢動。耳畔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溫熱的氣息落在她的發梢，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剛才的恐懼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發自內心的心安。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感受到他身體的溫度，這種近距離的接觸讓她有些局促，卻又莫名地覺得踏實。
她閉上眼睛，鼻尖縈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耳邊是他沉穩的心跳聲，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哭鬨聲似乎不再那麼可怕了。疲憊感重新襲來，她像被包裹在溫暖的港灣裡，不知不覺中，竟就這樣奇跡般地再次昏昏睡去。
肖明函低頭看著懷裡熟睡的女孩，她的眉頭還微微蹙著，像在做什麼不安穩的夢，可呼吸已經變得均勻。他輕輕挪開捂住她耳朵的手，指尖不小心碰到她柔軟的耳垂，她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然後往他懷裡又縮了縮，像隻依賴溫暖的小貓。
他的眼神軟了下來，眼底的疲憊和冷硬漸漸褪去，隻剩下滿腔的溫柔。他其實早就回來了，隻是看著她熟睡的樣子，沒忍心吵醒她，便在床的另一側躺下了。剛才感覺到她被外麵的吵鬨聲驚醒，看到她躲進被子瑟瑟發抖的樣子，他下意識地將她拉進了懷裡。
沒想到對比起白天倔強的樣子，夜裡的她，卻是那樣膽小，那樣脆弱，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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