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晨一整天的心情都像踩在雲端一樣，輕盈而明媚。
病房裡的陽光正好，就連窗外吹進來的風也十分怡人。許茹惠看著女兒臉上那難得的笑意，心中感到十分欣慰。自從自己生病以來，沉重的經濟壓力和照顧病人的辛勞幾乎快將舒晨給壓垮了，她已經很久沒在女兒臉上看到這樣發自內心的、鬆弛的笑容了。
她心裡忽然就鬆了口氣。之前還總想著讓舒晨和陸然趕緊定下來，覺得隻有那樣舒晨才算有個依靠，可現在看著女兒臉上重新煥發出光彩，她忽然覺得，也許什麼婚事、什麼依靠，都不如舒晨自己開心重要。
隻是，看著舒晨為了照顧自己，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耗費在了醫院這方寸之地，許茹惠又感到一陣心疼和愧疚。她希望女兒能有屬於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整天圍著她這個病人轉。
趁著午後的間隙，許茹惠溫和地拉起舒晨的手，輕聲說道：“晨晨，媽看你最近氣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媽真高興。”
舒晨回握住母親的手，甜甜一笑：“媽，陳教授說您的病控製住了，身體正在慢慢好轉，我真的好高興。”
許茹惠慈愛地拍拍她的手背：“是啊，媽媽現在感覺好多了，你看，媽現在有李阿姨在這裡照顧著，她既周到又有耐心，白天幫我擦身、陪我散步，晚上也是一叫就應。有她在醫院，媽一切都很好。你……有沒有考慮過，找一份工作？去做點你自己喜歡的事情？總不能一直這樣天天泡在醫院裡，把你的光陰都浪費了。你還年輕，得有自己的生活才行。”
舒晨微微一怔。照顧母親，她倒沒覺得辛苦，隻是母親這麼一說，她突然有些悵然。
找工作這件事，她其實曾經也斷斷續續地想過。
她是正經財務專業畢業的，大學剛畢業那會兒，也雄心勃勃地想找一份專業對口的工作，在職場上一展拳腳。畢業前還拿到了幾家公司的麵試邀請，滿心想著實習期間，慢慢積累經驗。可那時候母親的餛飩館正好缺人手，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身體也開始出現不適的征兆，她看著心疼，便把麵試邀約全都推了，一頭紮進餛飩館幫忙，沒想到一幫就是大半年。
現在偶爾想起，心裡還是有些遺憾的。
此刻被母親重新提起，那個被擱置的夢想似乎又悄悄冒出了頭。現在母親的病情穩定了許多，平時又有李阿姨照看著。或許，現在真的是一個重新開始的好時機。
她看著母親鼓勵的眼神，心中一動，認真地點了點頭：“媽，您放心吧，我會好好想想的。”
許茹惠見女兒聽進去了，臉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傍晚，舒晨去醫院食堂幫母親和李阿姨她們打好了晚飯，才戀戀不舍地跟母親道彆。走在醫院的長廊上，她便開始琢磨起找工作的事。
該找什麼樣的公司？簡曆要怎麼寫？找工作之前需不需要複習一下專業知識……
她想得很專注，以至於根本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榕樹下，一個身穿黑色風衣、身形挺拔的熟悉身影。
直到她走出醫院大門，正準備過馬路的時候，突然，一隻有力的手臂從身後環了過來，精準地摟住了她的腰肢，將她輕輕往後帶了一下。
“啊！”她嚇得差點尖叫出聲，心臟猛地一跳，驚慌地轉過頭，卻猝不及防地撞進了一雙含笑的深邃眼眸裡。
“在想什麼呢？這麼專注，站在你旁邊那麼久你都沒有發現？”
竟然是肖明函！
他的頭發被傍晚的風吹得微微淩亂，嘴角噙著愉悅的笑意，臉上帶著一絲惡作劇得逞的狡黠和寵溺。
舒晨驚魂未定，看清是他後，又氣又好笑，忍不住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你嚇死我了！你哪裡冒出來的？”
拳頭落在他的胸口，卻像打在棉花上，他非但不躲，摟著她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緊了些，“膽子那麼小，走路還敢那麼心不在焉的，這樣過馬路很不安全。”
“我以後不這樣了，”感受到他的關心，舒晨的心裡暖暖的，聲音也不由地溫柔起來：“你還沒說，你怎麼會在這？”
肖明函鬆開她的腰，轉而牽住她的手，指尖輕輕揉著她有些發涼的掌心，語氣理所當然：“來接你回家啊。”
他的語氣很自然，仿佛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回家”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帶著一種溫暖的歸屬感，讓舒晨的心尖微微一顫，臉頰微微發燙。
她平複了一下心跳，又有些疑惑：“可是，你怎麼知道我會這個時間下來？”
她平時從醫院離開的時間並不固定，全憑當天的具體情況而定，但她也不好意思讓周叔們在家乾等，所以通常都是趕在晚餐前回到老宅就行。她好像也從來沒有告訴肖明函自己回家的具體的時間。
沒想到，肖明函隻是無所謂地笑了笑，牽著她往車的方向走，語氣輕鬆地說：“我不知道啊。”
“嗯？”舒晨更驚訝了，“那你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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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是提前過來等你而已。”他打斷她，說得理所當然。
舒晨愣住了，停下腳步看著他：“那……萬一我很晚才下來呢？在醫院吃晚飯或者臨時想多陪媽媽一會兒……”
肖明函也停下，轉過身麵對她，夕陽的餘暉落在他的側臉，柔化了他平日裡的冷硬線條。他伸手拂開她耳邊垂落的碎發，語氣認真又溫柔：“那我就一直等啊。”
他的回答沒有一絲猶豫，仿佛等待她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根本不值得計較時間的長短。
舒晨的心瞬間被一種酸酸脹脹的情緒填滿了，既心疼，又感動。
他這樣的人物，分分鐘都是萬金的價值，竟然願意花費不知多久的時間，隻是安靜地等在醫院外麵，隻為接她回家。
“你這樣乾等著，不是白白浪費時間嗎？”她的聲音發酸，“你來接我，怎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好看著時間早點下來，省得你乾等。”
肖明函笑著搖了搖頭，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她，認真地說：“我來接你，是一時興起，也是心甘情願。我不想因為我的緣故，影響你陪伴阿姨的時間和心情。萬一你知道我在等，怕耽誤我時間，就草草結束和阿姨的相處，急著下來，那我反而是給你增添麻煩，對阿姨也不太禮貌。”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每一個字都敲在舒晨心上最柔軟的地方。
晚風輕輕吹過，帶著醫院門口花壇裡月季的清香。舒晨的眼眶忽然就紅了，心中湧動的暖流幾乎要滿溢出來。她一直知道他是個細心的人，但從未想過，他能為自己思慮到這種地步，將她的感受、她母親的感受，都細致妥帖地考慮到了。
他用自己的方式體貼著她，卻又不願這份體貼成為她的任何負擔或約束。
她沒說話，隻是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風衣外套裡，鼻尖縈繞著他身上的雪鬆香，心裡滿是踏實。
肖明函微微一愣，隨即雙手溫柔地摟著她的背，玩笑道：“怎麼了？這這麼容易就被感動了？肖太太這麼好哄，以後我可怎麼辦？”
舒晨破涕為笑，從他懷裡抬起頭，嬌嗔地瞪了他一眼，卻主動伸出手，緊緊回握住他的大手，笑著說：“那我們回家吧，周叔肯定已經準備好晚飯了。”
“走吧，”肖明函滿意地牽緊她，為她拉開車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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