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晨注意到，她對肖明函的稱呼是那樣自然地——“明函”。這親昵的稱謂，讓舒晨不禁恍惚，也許在很久以前，這對堂兄妹之間的關係，並非如今日這般冰冷。
見她神色黯然，舒晨心頭一軟，輕聲安慰道：“明函他隻是希望你能靜心養病。等你好起來，一切都會好的。”
肖明伊聞言，臉上掠過一絲清晰的訝異：“明函跟你說……我病了？”她的問題讓舒晨頓時語塞，意識到自己可能失言，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肖明伊看著她局促的模樣，嘴角牽起一抹苦澀的弧度，語氣變得意味深長：“既然他說我病了，那就當我是病了吧。”
這話讓舒晨感到一陣莫名的困惑與不安，先前還算流暢的對話驟然卡住，她下意識地想要逃離這片怪異的氛圍。“天色不早了，我……我得走了。”
肖明伊臉上立刻浮現出失望的神情，但那情緒很快被她壓下，轉而化作一個異常乖巧的笑容：“嗯，再見。”話音剛落，她又急急地追加了一句，像是生怕舒晨不會再來：“下次見！”
她那依依不舍的神情，像一根細小的針，在舒晨心上輕輕紮了一下。
晚上，舒晨忍不住撥通了肖明函的電話，聽筒裡傳來的依舊是無法接通的提示音。
這一夜，她又輾轉難眠。
接下來的幾天，舒晨幾乎每天都會去湖邊那棟小樓。她有時還會特意帶上一些精致的點心，小心地從狹窄的窗縫裡遞進去。肖明伊一邊品嘗著點心，一邊朝舒晨豎起大拇指，滿足得如同一個收到心愛禮物的孩子。
她忍不住跟舒晨分享起她和肖明函小時候的趣事：他們在老宅裡玩捉迷藏，一起偷跑到湖裡撈魚，一起學習騎馬。她還會說起自己在國外留學時的經曆，學業上取得的成績，由於文化不同而遇到的困難，還有國外難以適應的飲食習慣。
隨著接觸的深入，舒晨越來越感到困惑——肖明伊言談清晰，邏輯分明，情緒穩定，除了麵色略顯蒼白之外，身上幾乎找不到一絲病態的痕跡。
有時，舒晨甚至會不自覺地被肖明伊身上某種明朗的特質所吸引，不設防地與她交談。她也曾小心翼翼地試探：“你和明函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不愉快？”
肖明伊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飄向遠方，聲音裡帶著追憶與悵惘：“也許是因為，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沒能陪在他身邊吧。”她頓了頓，繼續道，“爺爺突然離世，對明函的打擊非常大。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本該是彼此最親的人。可那時候，我父母為了我的學業，要強行將我送出國。明函知道後，苦苦求我留下……”
她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等我再回來的時候，明函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無論我怎麼懇求，他都不肯原諒我。我們之間隻剩下無休止的爭吵……後來，我甚至因此患上了嚴重的躁鬱症。再後來，他就把我強行留在了老宅。”她的語氣歸於平靜，帶著一種認命般的淡然，“也許，他隻是想用這種方式，把我留在身邊吧。
原來是這樣！
舒晨有些恍然。
她知道明函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世了，他由爺爺一手帶大，祖孫倆的感情極深。所以那樣沉重的打擊之下，他很需要其他親人的陪伴！
以明函那外冷內熱的性格，或許真的不知該如何麵對這份帶有缺憾的親情，所以才會怨恨肖明伊的離開。
舒晨想，明函未必真的恨明伊吧，或許他隻是不懂得如何跟過去和解。
得知事情的緣由，舒晨心裡輕鬆了不少，與肖明伊的相處也越發自然親近起來。
這天，肖明伊忽然帶著一副略帶曖昧的表情，好奇地問：“我一直很想問你，你住在老宅，但肯定不是新來的傭人。舒晨，你該不會是……明函的女朋友吧？”
舒晨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應。
肖明伊見她沒有否認，臉上立刻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哈哈，被我猜中了吧！明函那小子，居然都有女朋友了！我跟你說，那小子還是第一次把女孩子帶回家呢！還讓你在家裡常住！你們感情一定很好吧？”她的笑容明亮，卻又在下一秒悄然收斂，語氣變得擔憂，“他不知道你來看我的事吧？千萬不要讓他知道。他若是知道了，一定會發脾氣的。我不想因為我，影響到你們的感情。”她說著，臉上明明寫滿了不舍，嘴上卻催促道，“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千萬彆讓他發現。”
看著她臉上那份揮之不去的落寞，舒晨心頭一酸，脫口而出：“明函他去國外出差了，他不知道我來找你。”她頓了頓，又不甚確定地補充道，“不過，如果……他看到你現在精神狀態這麼好，或許……就不會再反對大家來看你了。”
肖明伊眼中驟然閃過一絲驚詫，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急切，像是要再次確認一般，問：“明函出國去了？”
舒晨點了點頭：“嗯。他那邊遇到了大暴雪，通訊中斷了，我也一直聯係不上他。”她語氣溫和地安慰道，“不過你放心，他那邊一切安好。等他回來，我一定帶他來看你。”
明伊卻突然變得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舒晨那句“明函他去國外出差了”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她心底漾開了一圈圈複雜的漣漪。她低下頭，濃密的長睫掩去了眸中一閃而過的精光，自顧自地喃喃著：“明函……出國去了……”
舒晨完全沒有注意到肖明伊的異常。她看著天邊那輪快要落山的夕陽，笑著站起身，習慣性了拍了拍裙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明伊，太晚了，我得走了，我明天再來看你！”
肖明伊抬起頭，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得毫無陰霾，甚至比以往更加明亮熱切，聲音清脆悅耳，帶著十足的期待，讓人無法懷疑她的真誠。
“明天見！舒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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