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後,周娉婷洗漱完,早早地上了床。
看著窗外皎潔的月光,周娉婷回想今天所發生的事,心中翻湧的驚濤駭浪漸漸平息,沉澱為一片澄澈而深刻的明悟。
月光如水,靜靜地流淌在小小的房間裡,也流淌進她的心田。白日喧囂過後,此刻在月色的洗滌下,褪去了情緒的濃烈色彩,顯露出更本質的輪廓。
那些激烈的衝突、崩潰的痛哭、遲來的懺悔此刻似乎都化作了無聲的歎息。
父親想要給她買房的心意,是沉重的父愛,更多的是他想為自己的失職畫下一個贖罪的句點。
但陳奶奶的話如同清泉,讓她看清了這份情分背後的邊界——它並不是一張可無限支取的支票,而是父親想在他自己能力範圍內一次鄭重的彌補。
她可以接受,但絕不能讓它成為新的枷鎖或理所當然的索取。
情分,要接得坦然,更要守得清明。
母親施麗虹之前的所作所為是可恨的,卻不可否認的她也是一個可憐人。
母親那撕心裂肺的哭聲裡,有被娘家洗腦半生的悲哀,有對虧欠自己的悔恨,更多的是對她自己扭曲人生的絕望控訴。
母親她從未真正找到自己的歸處,一生困在“娘家女兒”和“婆家媳婦”的雙重枷鎖裡,苦苦掙紮而不自知,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對於母親,周娉婷在理解其悲劇根源後,最終隻化作了一聲沉重的歎息和悲憫。
“放下吧——”周娉婷在內心默默地和自己和解。
放下,不是遺忘傷害,而是不再讓她的痛苦成為困住自己的牢籠。
周娉婷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胸腔中那片因多年積怨而板結的土地,仿佛被吐出的鬱氣和陳奶奶通透的智慧鬆動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感彌漫周娉婷全身。過往的陰霾被驅散,未來的道路在月光下漸漸清晰——
那是一條以獨立為根基、以情分為點綴、以邊界為護欄的路。
她不再是那個在原生家庭陰影裡自怨自艾的周娉婷,而是一個想要獨自掌控自己人生航向、內心充滿力量與清明的女人。
帶著這份沉甸甸的領悟,周娉婷在月光的守護下,沉入了許久未曾有過的、安穩而平和的夢鄉。
第二天,周娉婷給父親周國強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後,傳入耳朵的是一陣車輛鳴笛的嘈雜,還有隱約的引擎轟鳴聲。
“喂,娉婷啊,怎麼了?”耳朵裡是父親關切的,帶著一絲喘息的聲音,背景的嘈雜顯示他正在路上奔波。
聽到父親聲音裡的疲憊和那熟悉的車流聲,周娉婷的心微微揪了一下。
她知道父親正在為他自己許下的承諾而努力拚搏。
這份沉甸甸的父愛,不由得讓周娉婷的鼻尖微微發酸,但昨夜陳奶奶的教誨和月光下的明悟,讓她迅速穩住了心神。
“爸,”周聘婷的聲音溫和而清晰,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力量,“沒什麼事。就是……聽到您那邊很吵,是在開車嗎?您注意安全。”
“哎,沒事沒事!”周國強似乎找了個地方靠邊停車,背景噪音小了一些,他的聲音也清晰起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剛接了個長途單,去鄰省的。爸身體硬朗著呢,你放心!你打電話來是……有什麼事嗎?”在周國強潛意識裡,他是希望女兒遇到了困難需要他,這樣他就能立刻去辦。
“嗯,爸,有件事想跟您談一談。”周娉婷的語氣很認真,“關於您昨天說的……要給我買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