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白幡壓頂,朱砂斷魂】
巴郡的秋雨,冷得像淬了毒的針,帶著徹骨的寒意,密密麻麻地紮在丹砂礦山的脊梁上。那冰冷的雨點,仿佛是上蒼的眼淚,飽含著無儘的哀傷,無情地擊打著這一片古老而又沉重的土地。
靈堂內,白幡如垂死的巨蟒低垂,在這陰森的氛圍中,散發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燭火在穿堂風中明明滅滅,搖曳的光影將跪在棺槨前的巴清身影拉得細長而孤峭,那身影仿佛是一座孤獨的山峰,在風雨中倔強地挺立著。
檀木棺中躺著她的夫君巴澤,他是丹砂礦的主人,是這一方土地上令人敬仰的人物。然而,三日前他下礦查驗新脈時遭遇塌方,連屍骨都未能尋全。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如同晴天霹靂,將巴清原本平靜而幸福的生活徹底擊碎。
“巴清,你既為巴氏婦,當知‘未亡人’三字的分量!”三叔公巴茂的聲音嘶啞如鏽刀刮骨,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他枯瘦的手指幾乎戳到巴清慘白的臉上,那尖銳的指甲仿佛要劃破巴清的肌膚。“澤兒屍骨未寒,你便該殉節全義,黃泉路上莫叫他孤零零一人!”
靈堂兩側,巴氏宗親黑壓壓立了一片,他們的目光如鉤,無聲地附和著三叔公的話。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冷漠和麻木,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巴清垂著眼睫,目光落在棺槨前那盆赤紅如血的丹砂上。
那是巴澤生前親手淘洗的極品朱砂,它色澤鮮豔,質地純淨,價比黃金,亦是巴氏立足巴蜀的命脈。巴清指尖深深掐進掌心,殷紅的血珠無聲滲入素麻孝服,她的心中充滿了痛苦和無奈。
“三叔公,”她終於抬頭,聲音清冷似山澗寒泉,帶著一種堅定和決絕。“夫君新喪,礦上人心惶惶,賬目未清,五萬斤待運丹砂還壓在庫中。此時殉葬,礦山崩亂,巴氏基業誰來守?”
“守業?”巴茂身旁的五叔公巴稷嗤笑一聲,肥胖身軀裹在錦緞中,活像一尊移動的肉山。他的聲音中充滿了不屑和嘲諷。“你一介婦人,識得幾個字?摸過礦錘嗎?巴家的礦,自有族中男丁接手!你該操心的是——”他猛地抖開一卷刺眼的白綾,蛇一般拋到巴清腳下。“如何體麵地去見列祖列宗!”
白綾落地,激起一片死寂。巴清的目光掃過眾人,三叔公眼底的貪婪,五叔公臉上的橫肉,族老們沉默的默許,侍女小嬋在角落瑟瑟發抖。最後,她的目光落回那盆朱砂。她忽然俯身,捧起一捧丹砂。赤砂如血,從她指縫簌簌滑落,在素白孝服上暈開刺目的紅痕。
“三叔公既一心念著黃泉路,”她唇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眼底卻凝著萬載玄冰。“不如……先替夫君驗驗這批貨?”
話音未落,她身形如電,一步搶至巴茂身前!枯瘦老者尚未反應,已被她鐵鉗般的手扼住下頜!
“唔——!”巴茂驚恐瞪眼,渾濁老眼倒映著巴清冰冷的臉。大捧腥紅的丹砂被狠狠塞入他大張的口中,靈堂內瞬間一片嘩然。巴清的這一行為,打破了眾人心中的常規,也讓他們看到了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內心的堅強和勇敢。巴清緊緊盯著巴茂,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無畏的決心,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將踏上一條充滿挑戰和艱辛的道路,但她絕不退縮,因為她要守護巴氏的基業,守護丈夫留下的一切。
【2殷商秘砂,汞毒穿腸】
“放肆!”“妖婦!住手!”
靈堂瞬間炸開了鍋,族老們驚怒交加,他們從未想過平日裡看似柔弱的巴清竟會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五叔公巴稷更是怒不可遏,他肥胖的身軀在盛怒之下劇烈顫抖著,咆哮著如同發狂的野獸一般撲來。然而,巴清卻如靈蛇般旋身避開,她的動作輕盈而敏捷,仿佛早已預料到巴稷的攻擊。她死死扣住巴茂後頸,另一隻手猛拍其背,那動作乾脆而決絕。
“咳!嘔——!”巴茂眼球暴突,喉管發出可怕的咯咯聲。他的臉漲得通紅,仿佛要把所有的血液都擠到頭頂。他拚命摳挖喉嚨,指甲幾乎嵌入肉中,卻隻嘔出幾縷混著砂礫的血沫。那捧赤紅丹砂,已順著食道滑入臟腑深處,如同惡魔的種子在他體內生根發芽。
“賤人!你給他吃了什麼?!”巴稷又驚又怒,指著巴清的手指都在抖。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尖銳刺耳,在靈堂內回蕩。
巴清鬆開手,任由巴茂爛泥般癱倒在地,蜷縮抽搐。她慢條斯理地掏出一方素帕,細細擦拭沾滿朱砂的手指,那神情仿佛剛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的聲音平靜得令人毛骨悚然:“極品丹砂啊,五叔公。價比黃金,貨真價實。三叔公不是急著替夫君驗貨麼?侄媳成全他。”
她目光掃過驚駭的眾人,落在靈前那盞幽幽燃燒的青銅長明燈上。燈火搖曳,映著她半邊臉隱在陰影裡,半邊臉卻如覆寒霜。她緩緩說道:“夫君臨終前曾言,此批丹砂采自礦脈極深處,沾染了殷商古祭壇的‘地陰之氣’,性烈無比,非純陽之體不可近……三叔公年高德劭,陽氣最足,想必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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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清此言一出,眾人皆麵麵相覷。“妖言惑眾!”巴稷怒吼,試圖用聲音掩蓋內心的恐懼,卻下意識後退半步。地上,巴茂的抽搐已變得微弱,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風聲,臉色由紫脹轉為一種詭異的青灰。他的生命正在一點點消逝,仿佛被黑暗的力量慢慢吞噬。
突然,巴茂身體劇烈一弓,四肢僵直!“嗬——!”他喉嚨裡擠出最後一聲短促的怪響,隨即徹底癱軟,再無生息。
死寂。靈堂內落針可聞,隻有燭火劈啪作響,映照著每一張慘白驚惶的臉。眾人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們沒想到巴清會如此果敢,更沒想到巴茂會真的死在這丹砂之下。
【3七竅流汞,鳳凰啼血】
“死……死了?”不知誰顫聲說了一句,聲音在寂靜而陰森的靈堂中回蕩,宛如鬼魅的低吟,瞬間讓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般。眾人麵麵相覷,眼神中滿是驚恐與疑惑,仿佛這句話是一道魔咒,將他們帶入了一個未知的恐怖深淵。
巴稷壯著膽子上前,他的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每一步都邁得極為艱難。他顫抖著手指去探巴茂鼻息,那手指仿佛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著,帶著無儘的恐懼與不安。指尖剛觸到那冰涼的皮膚——
“啊——!”他觸電般縮回手,發出一聲淒厲慘叫!那慘叫仿佛是從靈魂深處迸發出來的,充滿了極度的恐懼和絕望。眾人被這聲慘叫嚇得一哆嗦,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巴茂的臉上。
隻見巴茂僵死的臉上,雙眼、雙耳、鼻孔、嘴角……七竅之中,竟緩緩滲出粘稠的、閃爍著詭異銀光的液體!那液體並非鮮血的暗紅,而是如水銀般流淌彙聚。此時,這水銀在慘白燭光下泛著冰冷刺目的金屬光澤,蜿蜒如蛇,爬過青灰的皮膚,滴落在冰冷的青磚上,發出輕微的“嗒、嗒”聲。這聲音雖小,卻在眾人的心中激起了千層浪,每一聲都像是重錘一般敲擊著他們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