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汞溪!夫人!”礦監指著前方一條從岩壁縫隙中汩汩湧出的黑色溪流,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它…它倒流了!顏色也…全變了!”
汞溪倒流?巴清蹲下身,伸出戴著薄薄鮫綃手套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沾了一點那粘稠的黑水。觸感冰冷刺骨,帶著一種滑膩的金屬質感。她湊近細看,心頭猛地一凜!這哪裡是單純的礦水變黑?這分明是融入了大量細微的、流動的液態金屬汞!隻是這汞的顏色,透著一種不祥的暗沉,仿佛被什麼汙穢之物浸染過!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觀察岩壁的魯申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抽氣聲:“夫人!看…看這裡!”
巴清循聲望去。隻見魯申手中的火把正照亮一片相對平整的岩壁。那岩壁表麵,竟被一層薄薄的、粘稠的黑色汞液所覆蓋!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層黑汞並非隨意流淌,而是如同擁有生命般,在冰冷的岩石表麵,蝕刻、勾勒出一個個極其古奧、扭曲如蟲蛇鳥獸的陰刻符號!
這些符號筆畫繁複,帶著一種原始而猙獰的韻律,赫然是——殷商甲骨文!與巴清手中那片“神龜甲片”上的文字,同出一源!它們如同活物般在黑汞中微微蠕動、流淌,組合成一句句充滿邪異力量的古老咒語!
“以…以地脈為引…融五金之精…飼…飼鼎中靈…”魯申湊近岩壁,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那些流淌的黑汞咒文,聲音乾澀而顫抖,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這…這是…血祭提汞法的…地脈篇?!不可能…這早已失傳…是誰…是誰將它刻印在此?!”
血祭提汞法!地脈篇!巴清如遭雷擊!她貼身收藏的那片龜甲殘片,記載的正是血祭提汞法的殘篇!這深藏於巫山地脈深處的礦洞岩壁上,竟出現了此法更為核心、更為邪異的地脈篇章?以地脈之力,熔煉五金之精,喂養鼎中之靈?這“鼎”…莫非就是那傳說中的…
“轟隆——!!!”
魯申話音未落,礦洞深處猛地傳來一聲比之前猛烈十倍的巨響!這一次,不再是沉悶的震動,而是清晰無比、如同無數巨大齒輪咬合轉動、沉重金屬構件相互撞擊摩擦的——機械轟鳴!狂暴的聲浪裹挾著更加濃烈的金屬腥風和硫磺惡臭,如同實質的衝擊波,從礦洞最黑暗的深淵處洶湧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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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巴邑怒吼一聲,巨大的身軀猛地擋在巴清身前!
“嘩啦——!”
伴隨著機械轟鳴,前方數十丈外,一處本就搖搖欲墜的礦道頂壁,在劇烈的共振下轟然坍塌!巨大的石塊混雜著粘稠的黑汞泥漿,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瞬間堵塞了前行的通道!煙塵混合著刺鼻的氣味彌漫開來。
就在這混亂與巨響中,巴清手中的神龜甲片,溫度驟然飆升,燙得她幾乎脫手!龜甲中心那焦黑的眼痕,猛地爆發出一點刺目的血光!與此同時,一直跟在後方、被這恐怖景象嚇得瑟瑟發抖的陳蛟,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啊——!好燙!我的耳朵!”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左耳後,小小的身體痛苦地蜷縮起來。透過他顫抖的手指縫隙,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枚青銅鼎眼刺青,此刻正散發出妖異的、如同燒紅烙鐵般的暗紅光芒!紋路凸起,仿佛活了過來,在皮膚下微微搏動,與礦洞深處那狂暴的機械轟鳴,產生了某種令人心悸的共鳴!
【3機樞噬脈·深淵回響】
礦洞內煙塵彌漫,碎石落地的餘音在狹窄的空間裡嗡嗡回蕩,混合著深處傳來的、持續不斷的低沉機械轟鳴,如同地底巨獸永不疲倦的心跳與喘息。陳蛟的慘叫聲漸漸變成壓抑的嗚咽,耳後那枚青銅鼎眼刺青散發的暗紅光芒時明時暗,每一次光芒亮起,都伴隨著他身體一陣劇烈的抽搐,仿佛那紋路正化作燒紅的烙鐵,灼燒著他的血肉與靈魂。
“少主!”雷彪又驚又怒,想上前查看,卻被巴清抬手製止。
巴清的目光如同冰錐,穿透彌漫的煙塵,死死釘在前方被亂石堵死的坍塌處。她手中的神龜甲片依舊滾燙,中心眼痕的血光與陳蛟耳後鼎眼的紅光隱隱呼應。礦洞深處傳來的機械轟鳴,每一次沉重的撞擊,都像敲打在她的心臟上。那不是自然的聲音,那是造物!是龐大、古老、深埋地底、以地脈為食的恐怖造物運轉的聲音!
“魯申!”巴清的聲音在轟鳴中依舊清晰冷冽,“這岩壁上的黑汞咒文,這地脈異動,這機括之聲…指向何處?那‘鼎中靈’,究竟是什麼東西?”
魯申臉色慘白如紙,枯瘦的手指顫抖著從黃楊木箱中取出一個古樸的青銅羅盤。羅盤中央並非尋常指針,而是一枚懸浮的、刻滿微型星紋的黑色磁石。此刻,這磁石正瘋狂地旋轉、震顫,發出細微的蜂鳴,盤麵上代表地脈能量的刻線,亮起了刺目的血紅色。
“夫人…此乃‘地脈司南’!”魯申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嘶啞,“黑汞蝕刻的咒文,是引動地脈、熔煉五金之精的邪陣!這轟鳴…絕非人間凡鐵所能發出!老朽…老朽曾在一卷殷商《地工遺錄》的殘篇中見過隻言片語…言及‘地心有機樞,噬脈以自存,其聲如雷,其形如城…飼之以金精,奉之以血靈,可馭地火,可鎮山河’…這‘機樞’,便是那‘鼎’的…核心!這礦脈之下…怕是埋著一座…一座以地脈為爐火、以五金為薪柴、以…以活物為祭品的…活著的青銅巨城啊!”
活著的青銅巨城!飼之以金精,奉之以血靈!
巴清腦中如同劃過一道慘白的閃電!灩澦堆吞噬陳霸旗艦的詭異雷暴,如同巨鼎傾覆!陳蛟耳後那妖異的青銅鼎眼刺青!還有這礦脈深處,以黑汞書寫殷商血咒、吞噬地脈、發出機械轟鳴的“機樞”!
一切線索,如同破碎的青銅碎片,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拚合,指向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這巫山之下,這長江水底,沉眠著一尊或數尊來自殷商時代、以邪法鑄造、擁有吞噬地脈與生命之能的鎮水邪鼎!
陳霸的血肉旗艦,或許正是觸動了其中一尊的“蘇醒”!而陳蛟…這個被推上漕幫幫主之位的傀儡幼主,他耳後的鼎眼刺青,絕非偶然的天命烙印,極可能是某種…鼎靈的標記!是那邪鼎挑選的、用以維係自身存在或達成某種目的的…容器或媒介!
“轟隆——!!!”
仿佛是為了印證魯申那駭人的推測,礦洞深處再次傳來一聲更加狂暴、更加接近的金屬撞擊巨響!這一次,整個礦洞如同被巨人攥在手中狠狠搖晃!頂壁和兩側岩壁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無數細小的碎石如同暴雨般落下!
更可怕的是,前方坍塌的亂石堆縫隙中,以及眾人腳下的岩縫裡,粘稠冰冷的黑汞如同擁有了生命,開始加速滲出、彙聚!它們不再僅僅是流淌,而是如同無數細小的黑色觸手,沿著岩壁的紋路、地麵的裂隙,瘋狂地蔓延、勾勒!更多的、更加複雜詭異的殷商甲骨咒文,在火把搖曳的光線下,如同地獄的壁畫,在眾人四周的岩壁上迅速浮現、蠕動!
“啊!汞!汞爬上來了!”一個護衛驚恐地大叫,他的靴子不小心踩進一灘彙聚的黑汞中,那粘稠的液體竟如同活物般,順著他的皮靴向上纏繞蔓延!所過之處,皮靴發出“滋滋”的輕微腐蝕聲!
“退!所有人後退!”巴邑怒吼,巨斧揮舞,斬斷幾縷試圖纏上來的黑汞細流,但那被斬斷的黑汞落地後,又迅速融入更大的汞流之中。
巴清站在原地,火把的光芒在她清冷的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陰影。她看著四周岩壁上瘋狂滋生的黑汞咒文,聽著耳邊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的機械轟鳴,感受著手中龜甲與陳蛟耳後鼎眼那同步的、妖異的灼熱與搏動。
長江水運的權柄剛剛入手,這深埋地脈的古老邪鼎便躁動不安。是巧合?還是…她扶持陳蛟、掌控漕幫的舉動,無形中契合了某種古老的儀式,加速了這邪物的蘇醒?這寫滿咒語的黑汞,這吞噬地脈的機樞轟鳴,這烙印在孩童耳後的鼎眼…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將她,將整個巴氏,甚至將大秦帝國的水銀命脈,一步步拖向那深不見底的青銅深淵。
她緩緩抬起手,指尖縈繞著一縷從岩壁上攝取的黑汞。那冰冷的、沉重的、帶著邪異咒文力量的液體在她指尖蠕動。深淵已露獠牙,退無可退。唯有深入,方知這青銅巨鼎,究竟想從這人間,攫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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