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地脈殺機動】
冰冷的山風裹挾著初冬的凜冽,嗚咽著灌入巴山主礦脈幽深的入口,如同巨獸垂死的喘息。礦道深處,往日礦鎬叮當、人聲鼎沸的景象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硝石味、未散儘的汞毒甜腥,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混合著陳舊機油的怪異氣息。
巴清獨立於主礦道一處高聳的天然石台上,腳下是深不見底的豎井入口,黑黢黢如同通往地府的喉嚨。她手中緊握著一卷泛黃、邊緣磨損嚴重的皮質卷軸——正是得自神秘墨家巨子傳人、標注著驪山地宮水銀陣坐標的礦脈機關總圖。
卷軸冰冷,觸手帶著歲月沉澱的粗糲感,上麵用極細的墨線勾勒出巴山礦脈錯綜複雜的立體結構,無數代表機關節點的朱砂紅點如同凝固的血珠,密密麻麻分布在礦道網絡的要害之處。
“夫人,探清楚了!”陳叔急促的聲音帶著喘息,從下方陡峭的棧道傳來。他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攀上石台,臉色因緊張和奔跑而漲紅,胡須上沾滿了岩灰。“北麓三道、西穀五條廢棄支脈裡,都發現了大隊人馬活動的痕跡!
腳印雜亂,但方向都指向咱們主礦區的幾個核心礦倉和提煉工坊!看那靴印形製,有楚軍的製式皮靴,也有魏國武卒的方頭履,還有…還有不少腳步輕得詭異的,像是專門鑽洞的‘地老鼠’盜墓賊)!”他抹了把汗,眼中是壓不住的驚惶,“人數…怕是不下五百!全是硬手!”
巴清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機關圖上,指尖緩緩劃過一條標注著“巽位·風吼”的朱紅線路,最終落在一個形似齒輪咬合的複雜符號上——那裡是機關總樞的核心標注點。她的臉上看不出喜怒,隻有一片冰封的沉靜。
巫峽伏擊全殲項梁所部,繳獲了那卷駭人的“鴆羽淬汞”竹簡,果然捅了馬蜂窩。六國餘孽的報複,來得比她預想的更快、更猛!放棄水路強攻,轉而從廢棄多年的複雜礦道網絡滲透,直搗黃龍,這確是釜底抽薪的毒計。
“他們選的路,倒是‘貼心’。”巴清的聲音在空曠的礦洞中帶著奇異的回響,冰冷刺骨。她抬手指向機關圖上幾條被特意用暗紅色虛線勾勒出的、蜿蜒曲折深入主礦區的廢棄支脈。“這幾條‘死路’,當年開鑿時就布下了‘請君入甕’的殺局,隻是從未啟用。看來墨家先賢,早已料到今日。”
陳叔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頭皮一陣發麻。那幾條暗紅虛線,如同毒蛇般潛伏在礦脈深處,最終都彙聚向幾個巨大的、用骷髏標記的節點。“夫人,您是說…啟動這些…墨家留下的‘東西’?”他的聲音有些發顫。礦工們口耳相傳著關於這些廢棄礦道的恐怖傳說——誤入者屍骨無存,連慘叫都傳不出來。
“豺狼已至門前,難道還敞開大門,奉上家業,再引頸就戮?”巴清反問,眼中寒芒一閃。她將機關圖在冰冷的岩石上完全攤開,指向核心那個齒輪符號。“陳叔,你帶二十名最熟悉礦道、膽大心細的老兄弟,立刻分赴‘離火’、‘震雷’、‘坎水’三處樞紐!按此圖所示,找到青銅樞機上的‘啟’字獸鈕,聽我號令,同時按下!記住,按下之後,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立刻沿圖上的綠色生路標記撤退!一刻不得耽擱!”
“是!”陳叔一咬牙,重重抱拳。他知道這是搏命,但更清楚彆無選擇。他立刻點齊人手,分發抄錄的局部樞紐圖和生路標記,二十條精悍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狸貓,迅速消失在幾條通往不同方向的幽深礦道之中。
巴清獨自留在石台。她解下腰間懸掛的那麵殷商大祭司紋青銅鏡,鏡麵朝下,輕輕按在機關圖核心的齒輪符號之上。地脈殺機已動,墨家遺陣待啟,這沉寂百年的死亡陷阱,即將為入侵者奏響葬歌。她閉上眼,凝神感知著腳下大地深處傳來的、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如同沉睡巨獸心跳般的青銅震顫。
【2青銅巨蟒蘇】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爬行,每一息都如同巨石壓在心頭。礦洞深處傳來的、敵人隱約的挖掘和腳步摩擦聲,越來越清晰,如同附骨之蛆,不斷逼近。
巴清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精光暴射!就是此刻!
她毫不猶豫,將全身力氣灌注於按在青銅鏡背的右手!鏡背那猙獰的大祭司紋路瞬間變得滾燙!同時,她清冷如冰刃的聲音穿透層層岩壁,在空曠的主礦道中炸響,帶著奇異的、命令般的韻律:
“離火焚邪!”
“震雷破妄!”
“坎水噬魂!”
“墨守——啟!!!”
最後一個“啟”字出口的瞬間!
“轟隆隆——!!!”
整個巴山主礦脈,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地震那種來自地底的深層脈動,而是無數巨大、沉重、鏽蝕已久的金屬構件,在積蓄了百年力量後,驟然掙脫束縛,開始狂暴運轉所引發的、源自山體內部的恐怖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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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嚓!嘎吱——嘣!”
令人牙酸的、仿佛巨獸骨骼斷裂又強行接駁的金屬扭曲斷裂聲,從礦脈深處各個方向同時傳來!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如同千萬麵戰鼓同時擂響的沉悶撞擊聲!
“啊!什麼鬼東西!”
“救命!牆…牆動了!”
“快跑!是機關!墨家的機關活了!”
入侵者驚恐欲絕的慘叫聲、絕望的哀嚎聲,瞬間被淹沒在更加狂暴的金屬咆哮之中!
北麓“離火”道:
廢棄礦道的岩壁猛然向內擠壓、錯動!巨大的、邊緣布滿鋒利青銅鋸齒的厚重閘板,如同鍘刀般從上下左右四個方向轟然合攏!速度之快,隻在空氣中留下道道殘影!來不及反應的入侵者,瞬間被擠壓、切割成無數碎塊!
鮮血和內臟的腥氣還未散開,閘板縫隙中猛地噴出熾熱的、混雜著易燃油脂和硫磺粉末的赤紅色氣浪!氣浪所過之處,殘肢斷臂、破碎的皮甲兵器,甚至岩壁本身,都“轟”地一聲猛烈燃燒起來!橘紅色的火焰帶著刺鼻的焦臭,瞬間吞噬了整條礦道,將那裡化作一片焚屍熔爐!烈焰中,隱約可見閘板上巨大的、扭曲的朱雀浮雕在火光中猙獰舞動!
西穀“震雷”道:
看似堅固的礦道地麵毫無征兆地大麵積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見底、布滿倒插青銅矛刺的陷坑!無數士兵慘叫著墜落,被鋒利的矛尖貫穿,掛在坑底如同恐怖的肉串!僥幸抓住邊緣的,還未來得及攀爬,頭頂原本平整的岩頂突然裂開無數孔洞!
沉重的、布滿尖刺的青銅撞錘,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如同巨神的拳頭,以毀滅性的力量連環砸落!每一次撞擊都引發沉悶如雷的巨響,將坑邊岩壁連同上麵懸掛的殘軀一同砸成齏粉!煙塵彌漫,碎石如雨,整個礦道在狂暴的物理衝擊下呻吟、崩裂!
主礦脈“坎水”道敵人滲透主力所在):
這裡沒有火焰,沒有撞擊。隻有死寂。深入此道的敵軍精銳正驚疑不定,腳下突然傳來詭異的“汩汩”聲。低頭看去,隻見乾燥的礦道地麵,不知何時竟滲出粘稠、銀亮、散發著刺鼻甜腥的液體——正是礦脈深處伴生青銅鼎的“活汞”!
汞液如同擁有生命的銀色毒蛇,迅速彙聚、蔓延,轉眼間便淹沒了腳踝!士兵們驚恐地想要後退,卻發現身後的礦道不知何時已被無聲滑落的厚重青銅閘門徹底封死!汞液還在上漲,冰冷刺骨,帶著致命的侵蝕力!
皮靴、綁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腐蝕、消融!皮膚接觸之處,瞬間起泡、潰爛、化為膿血!絕望的士兵在齊腰深的汞液中瘋狂掙紮、哀嚎,身體如同蠟燭般融化,最終隻剩下一具具被劇毒汞液包裹、閃爍著詭異銀光的骷髏骨架,沉入這片死亡銀海!整個礦道,變成了一條流淌著劇毒與死亡的冥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