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絕壁毒雨】
“舉盾——!結龜甲陣!”
巴清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在每一個被屍骸戰場和驟臨箭雨驚得心神劇震的赤霄軍士耳邊。這聲嘶吼穿透了汞雨沙沙的低吟,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意誌!
然而,她的命令還未完全落下,絕壁之上,那如同倒懸星河般的萬千火把驟然爆發出更刺眼的光芒!緊接著——
“嗡——轟隆隆——!”
那並非尋常箭矢破空的銳利呼嘯,而是成千上萬張強弓硬弩同時震響時,空氣被極致壓縮後猛然爆開的、如同萬千雷霆同時炸裂的恐怖轟鳴!整個巫峽仿佛都在這聲浪中顫抖!箭雨!真正的遮天蔽日!從兩側高達數百丈、陡峭如削的黑色絕壁頂端,如同兩股墨綠色的死亡瀑布,裹挾著毀滅一切的威勢,轟然傾瀉而下!瞬間將整個狹窄的、布滿殘骸與泥濘的江灘,連同其中渺小如蟻的赤霄軍陣,完全淹沒!
箭矢撕裂了鉛灰色、摻雜著濃鬱汞毒微粒的雨幕,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嘯!速度之快,力量之巨,遠超尋常!
“篤篤篤篤篤——!”
密集得沒有絲毫間隙的撞擊聲,如同無數重錘瘋狂擂打在朽木之上!最前排由墨家特製的、厚度超過兩寸、外層包裹熟牛皮的硬木巨盾,在這飽和式的攢射下脆弱得如同紙片!無數閃爍著幽藍淬毒光芒的三棱破甲箭簇,帶著恐怖的動能,輕易地洞穿、撕裂、嵌入厚重的盾麵!更有許多箭矢,直接從盾牌的縫隙或者相對薄弱的邊緣射入,帶起一蓬蓬滾燙的血霧!第一排的持盾手如同被無形的攻城槌正麵擊中,身體劇烈地後仰、抽搐,沉重的巨盾脫手砸落在地,或者直接壓在倒下的士兵身上!精心構築的盾牆,在接觸的第一波箭雨下便宣告瓦解!
但這僅僅是地獄序曲的第一小節!
第二波箭雨,幾乎緊貼著第一波的尾音,再次如同毀滅洪流般降臨!然後是第三波!第四波!箭雨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仿佛絕壁之上藏著一座取之不儘的箭山!失去了盾陣庇護的赤霄軍士,在狹窄的江灘上如同被驅趕進屠宰場的羔羊,避無可避!
“噗!噗噗!噗嗤——!”
利刃穿透皮肉、撕裂筋膜、洞穿骨骼的沉悶聲響,混雜著箭杆折斷的脆響,瞬間成為戰場的主旋律!冰冷的箭矢輕易撕開犀牛皮甲,貫穿胸腹,將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無情地釘死在腥臭冰冷的泥濘之中!鮮血如同潑灑的染料,瞬間染紅了銀灰色的泥漿,又被冰冷的汞雨衝刷,暈染開大片大片的暗紅與詭異的銀灰交織的死亡圖案。慘叫聲、絕望的嘶吼聲、垂死者喉嚨裡發出的嗬嗬漏氣聲、以及箭矢破空的厲嘯,混合著風雨聲,交織成一首令人靈魂戰栗的死亡交響。
比箭矢更致命、更無孔不入的,是那漫天飄落的汞毒之雨!冰冷、渾濁、帶著濃烈腥氣和銀灰色澤的雨點,如同跗骨之疽,不斷敲打在士兵們裸露的頭臉、脖頸、手臂,以及那些被箭矢撕裂的傷口之上!
“啊——!我的眼睛!”一名士兵被雨點擊中眼睛,瞬間發出淒厲的慘叫,捂著臉在地上翻滾,指縫間滲出銀灰色的黏液!
另一名士兵大腿被箭矢擦傷,皮開肉綻的傷口暴露在汞雨之下,瞬間“滋啦”作響,冒出刺鼻的白煙!傷口邊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銀灰色的金屬光澤,皮肉組織如同被強酸腐蝕般迅速變黑、潰爛、蔓延!劇烈的疼痛讓他發出不似人聲的哀嚎。
更恐怖的是那些被箭矢洞穿了肺部或腹部的重傷者。冰冷的汞雨順著創口灌入體內,與滾燙的鮮血混合,劇痛瞬間達到頂點!他們身體劇烈痙攣,口中噴出帶著大量泡沫、閃爍著詭異銀灰色澤的血沫!汞毒在體內臟器間瘋狂流竄、侵蝕,加速著生命的流逝,死狀極其淒慘!
“墨車!墨家連弩車!給我反擊!瞄準火光!放!”渾身插著三支箭矢、半邊臉已被汞雨灼傷潰爛的副將,如同瀕死的凶獸,發出最後的咆哮。幾名悍不畏死的士兵頂著箭雨,嘶吼著將僅存的幾架沉重的墨家弩車奮力推向陣前,粗壯的弩臂吱呀作響,巨大的弩槍對準了絕壁上那片跳動的死亡星河。
“放——!”
隨著絞盤釋放的巨響,十幾支手臂粗細、帶著倒鉤的沉重弩槍,如同困獸最後的反擊,咆哮著射向高不可攀的絕壁!弩槍撕裂雨幕,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在夜空中劃出絕望的軌跡。然而,絕望很快被冰冷的現實碾碎。弩槍在距離絕壁敵軍尚有數十丈的高空,便已耗儘了所有動能,徒勞地在最高點停頓了一瞬,然後帶著不甘的嗚咽,力竭下墜!沉重的槍身重重砸在陡峭濕滑的岩壁上,爆出幾點微弱的火星,如同垂死者最後不甘的歎息,旋即被風雨吞沒。連敵人的一片衣角都未曾觸及!
“散開!分散!跳江!入水!”巴清的聲音因急迫而嘶啞,眼中燃燒著滔天的怒火與冰冷的決絕。她徹底看清了這絕殺之局的本質——這狹窄的江灘,就是敵人精心挑選的、插翅難逃的屠宰場!繼續擠在這裡,等待他們的隻有被射成蜂窩、被汞毒蝕骨爛髓的結局!唯一的、渺茫的生機,就在那波濤洶湧、同樣潛藏著無儘殺機的巫峽江水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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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血染寒江】
軍令如同最後的救命稻草!殘存的赤霄軍士爆發出源自生命本能的求生欲和骨子裡的凶悍,頂著如同跗骨之蛆般不斷落下的箭雨和汞毒,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發出困獸般的嘶吼,瘋狂地撲向那翻騰著灰白色浪沫、如同巨獸之口的巫峽江岸!
“噗通!噗通!噗通——!”
人體砸入冰冷刺骨的江水的悶響,瞬間被巨大的波濤聲和風雨聲淹沒。刺骨的寒意如同億萬根鋼針,瞬間刺透濕透的皮甲和衣物,狠狠紮入每一個毛孔!激得人渾身血液幾乎凝固,牙齒不受控製地瘋狂打顫。然而,這深入骨髓的冰冷,卻暫時壓製了傷口被汞毒灼燒的那種深入骨髓的劇痛和麻癢,帶來一絲扭曲的“解脫感”。渾濁的江水劇烈翻湧著,江麵上漂浮著密密麻麻的物體:被箭矢射穿如刺蝟般的浮屍、被汞毒侵蝕得皮膚銀灰潰爛的腫脹屍體、斷裂的長戈、破碎的盾牌、散落的頭盔,以及被鮮血染成暗紅色的江水泡沫…整個江麵如同一個巨大的、不斷翻滾的死亡垃圾場。
“跟緊我!向對岸!淺灘方向!”巴清奮力揮動赤霄劍,沉重的劍鋒劈開一道砸向她的、裹挾著屍塊和碎木的渾濁巨浪。冰冷的江水狠狠拍打在她左肩深可見骨的傷口上,刺骨的劇痛伴隨著一種詭異的麻木感瞬間傳遍半邊身體。傷口處滲出的鮮血混合著體內特有的汞毒,在冰冷的江水浸泡下,正發生著難以預料的反應。她強忍著眩暈和劇痛,努力辨認著江流的方向和江岸的輪廓,試圖帶領身後這群殘兵敗將,泅渡到對岸那片相對平緩、布滿鵝卵石的礫石灘。隻要上了岸,依托地形,或許還有一線喘息之機,甚至組織起零星的抵抗!
“將軍!水下!小心!”一名緊跟在巴清身邊的親衛,猛地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示警,同時用儘全身力氣將她向後狠狠一拽!
“嘩啦——轟!”
幾乎是巴清被拉開的同時,她原先位置前方的渾濁江麵,如同被投入巨石般轟然炸開!一個龐大到令人窒息的青黑色陰影破水而出!巨大的浪花衝天而起!濃烈到極致的腥臭氣息撲麵而來,幾乎令人窒息!
那是一條體型超過三丈、如同一艘小型舟船般的恐怖巨鱷!覆蓋全身的厚重鱗甲如同濕滑的青黑色岩石,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幽冷的光澤。布滿匕首般交錯獠牙的巨口張開,足以將一匹高頭大馬囫圇吞下!巨鱷那雙燈籠般大小的豎瞳,此刻閃爍著瘋狂暴戾的血紅色光芒,顯然被江水中濃烈到化不開的血腥味和汞毒氣息徹底刺激得失去了所有理智!它粗壯的尾巴猛地一擺,巨大的頭顱如同閃電般探出,布滿倒刺的巨口狠狠咬向旁邊一名正在奮力劃水的士兵!
“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清晰傳來!那名士兵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而絕望的慘嚎,腰部以下便被巨鱷恐怖的咬合力瞬間截斷!鮮血和內臟碎片如同噴泉般湧出!巨鱷頭顱一甩,士兵的半截殘軀被拋向空中,然後被另一條破水而出的稍小巨鱷一口叼住,拖入深不見底的江底!隻留下江麵上一大片迅速擴散的、觸目驚心的血汙和翻滾的泡沫!
“是鼉龍!巫峽深水裡的守江鼉龍被引出來了!”絕望的驚呼在幸存者中炸開。這些本就凶暴絕倫的史前巨獸,在汞毒和血腥的瘋狂刺激下,徹底化作了江中無情的、收割生命的死神!
“噗!救…咕嚕嚕…”又一聲短促的慘叫戛然而止!隻見一名正在奮力向對岸劃水的士兵,身體猛地一僵,隨即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拖拽,以驚人的速度沉入渾濁的江水!水麵下,數條水桶般粗壯、布滿慘白色吸盤和粘液的巨大墨色觸腕,如同來自深淵的惡魔之爪,死死纏住了他的腰腹和雙腿,正瘋狂地將他拖向更深、更黑暗的死亡深淵!那是潛伏在巫峽急流險灘深處的水鬼!它們也被這地獄盛宴般的殺戮所吸引,加入了這場饕餮狂歡!
“不要停!不要看!劃水!拚命劃!上岸才有活路!”巴清雙目赤紅如血,聲音因怒吼而嘶啞破裂。她手中的赤霄劍瘋狂劈砍著,斬斷一條又一條從渾濁水底無聲無息纏上來的滑膩觸腕。劍鋒斬斷堅韌的觸腕組織,噴濺出墨綠色腥臭的汁液,引來更多水下的陰影躁動。赤霄軍殘存的士兵們也陷入了徹底的瘋狂,他們拔出隨身的短劍、匕首,甚至赤手空拳,與水下襲來的巨鱷、神出鬼沒的水鬼觸腕、被水流裹挾衝撞而來的同伴或敵人的浮屍搏鬥著。冰冷的江水被滾燙的鮮血、破碎的內臟、斷裂的肢體和墨綠色的汁液不斷染紅、攪渾,又被銀灰色的汞毒暈染,呈現出一種詭異而恐怖的色調。
不斷有人被巨鱷拖入水下,被水鬼拉入深淵,被翻滾的浮屍撞入激流漩渦。對岸那片看似近在咫尺、僅有百丈之遙的礫石灘,此刻卻仿佛隔著生死之界,遙不可及。
就在這絕望的搏殺中,更令人毛骨悚然、顛覆認知的景象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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