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軍正在搶救幸存者,士兵們用撬棍撬開斷裂的木梁,每救出一個人就立刻用丹砂藥膏塗抹他們的口鼻。有個年輕工匠被救出來時已經昏迷,嘴角淌著黑血,墨翟立刻掏出隨身攜帶的“解毒丹”塞進他嘴裡,那藥丸是用甘草、綠豆與丹砂混合製成,能暫時壓製汞毒。巴清注意到工匠的指甲已經變成青灰色,這是中了“腐汞術”的征兆,恐怕撐不了多久。
巴邑拖著那個被俘的少府令史過來,官吏的臉已經嚇得慘白,褲腳濕透,顯然是尿了褲子。他看到巴清手中的劍,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巴君饒命!是相國大人的命令!他說要‘清理’鼎陣裡的‘異數’,讓我把腐汞膏泥填進雍鼎的縫隙……還說事成之後封我為上卿……”
“清理異數?”巴清冷笑一聲,劍尖挑起令史的下巴,“是清理我,還是清理九鼎?”
令史眼神閃爍,剛想開口,廢墟深處突然傳來異動。原本流淌的汞液突然停滯,接著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紛紛湧向那道最大的裂縫,流速越來越快,在裂縫邊緣形成一道銀灰色的漩渦,發出“嗚嗚”的聲響。墨翟驚呼著後退,不小心踩在汞液上,鞋底瞬間被蝕出幾個小洞:“汞液在逆流!這是‘鼎氣’牽引的征兆!”
隻見無數銀灰色的汞珠從廢墟中升起,在空中彙聚成巨大的旋渦,直徑足有十丈。旋渦中央,一道幽藍的光芒越來越亮,伴隨著沉悶的青銅嗡鳴,九道模糊的虛影從裂縫中緩緩升起——那是九尊巨鼎的輪廓,每尊都有丈許高,鼎身刻滿了殷商時期的人牲獻祭圖:有的刻著披發的祭司正舉著青銅刀,有的刻著被綁在祭台上的奴隸,還有的刻著鼎耳上懸掛的人頭,細節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饕餮紋的鼎耳上掛著鎖鏈,鎖鏈末端纏著乾枯的發絲,在風中微微飄動。
“九鼎虛影……”墨翟的聲音帶著敬畏,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對著虛影行了個墨家禮,“傳說殷商末年,九鼎沉入泗水前,也曾顯現過這樣的虛影,當時河神震怒,掀起的巨浪淹了三座城。”
巴清的心臟狂跳,腕間的巫紋燙得幾乎要燒起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巫紋與虛影產生了共鳴,每一次跳動都與鼎身的嗡鳴同頻。額角的傷口仍在發燙,而那些鼎影上的人牲紋,竟與她在巴蜀礦脈中見過的青銅鼎圖案一模一樣——當時礦洞深處的鼎身刻著“商王武丁祭天”的場景,與眼前的紋飾如出一轍。更詭異的是,鼎影的中央,似乎站著一道模糊的人影,穿著殷商時期的祭祀服飾,衣擺上繡著玄鳥紋,麵容被光暈籠罩,卻依稀能看出與她夢中見過的祭司重合,尤其是眉骨處的一道疤痕。
“那是什麼?”巴邑拔出長戈,警惕地盯著空中的鼎影,戈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那些虛影正在緩緩旋轉,每轉一圈,周圍的汞液便沸騰一分,氣泡破裂時發出“滋滋”的聲響;廢墟中散落的青銅殘片竟開始朝著鼎影的方向移動,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在地麵上劃出細小的劃痕,像是要重新拚湊成完整的鼎身。
突然,最前方對應“冀州”的鼎影發出一聲巨響,鼎口噴出一道銀灰色的光柱,直射天際。光柱所過之處,空中的汞霧瞬間凝結成雨滴落下,而雨滴落在地上的位置,竟形成了甲骨文的“清”字——筆畫流暢,宛如人手所寫。巴清瞳孔驟縮,這與107章她主持汞河灌注時,汞液在鼎底凝結的“清主祀”字樣如出一轍,當時她以為是巧合,此刻才明白這是冥冥中的預示。
“阿姐,你看那鼎底!”巴邑的驚呼打斷了她的思緒。巴清抬頭,隻見對應“兗州”的鼎影底部,竟映出了鹹陽宮的景象——始皇正站在水銀江河圖前,手中握著一枚青銅殘片,那殘片的形狀與她手中的鼎耳一模一樣;他身後的李斯正用一塊黑布擦拭著什麼,那布料上的楚式花紋繁複華麗,與她在六國餘孽身上見過的降咒布囊一模一樣34章伏筆)。更讓她心驚的是,始皇的臉色異常蒼白,嘴角卻掛著詭異的笑容,像是在等待什麼。
就在此時,九鼎虛影突然劇烈搖晃,鼎身的人牲紋開始滲出血色的光芒,將周圍的汞液都染成了淡紅色。巴清腕間的巫紋突然劇痛,像是有無數根針在紮她的皮膚,耳邊傳來無數人的哀嚎,那聲音淒厲而絕望,像是有千軍萬馬在哭嚎——那是被獻祭給九鼎的冤魂,正在透過虛影發出控訴。她看到鼎影上的奴隸突然動了起來,伸出手朝著她的方向,眼中流出血淚。
【四:殘鼎餘音】
“快後退!”巴清猛地推開身邊的巴邑,自己也踉蹌著向後躍出數步。幾乎在同時,九鼎虛影轟然炸開,無數銀灰色的汞珠如同暴雨般落下,砸在廢墟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那些被汞珠觸及的青銅殘片瞬間冒起白煙,紛紛碎裂成齏粉,隻留下滿地閃爍的銀點;赤霄軍的盾牌被砸中後,表麵迅速凹陷,嚇得士兵們紛紛舉盾遮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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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翟撲倒在旁邊的丹砂堆裡,丹砂被汞珠觸及後發出“劈啪”的聲響,冒出淡淡的紅光,竟將汞毒中和了大半。他狼狽地爬起來,抹了把臉上的丹砂,大聲喊道:“是‘鼎鳴破煞’!有人在暗中操控虛影!這是殷商的巫術,需要用‘血親’做引!”
巴清捂著劇痛的手腕,視線掃過廢墟。在鼎影消散的位置,一枚巴掌大的青銅殘片正嵌在石縫中,殘片上刻著半道“紂”字,筆畫蒼勁有力,顯然是殷商時期的銘文;邊緣還沾著未乾的血漬——那是她額頭的血,竟被殘片吸收,顯露出原本隱匿的紋路,那紋路與《歸藏》易中的“歸妹”卦象一模一樣,秦簡中曾記載此卦“逢天晦芒,毋驚毋恐,後且大昌”31章伏筆)。
“把那枚殘片取來。”她對巴邑下令,聲音因為疼痛而有些沙啞。赤霄軍副將立刻上前,用裹著丹砂的麻布小心翼翼地取出殘片,生怕觸碰到上麵的汞毒。當殘片被遞到巴清手中時,她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湧入體內,眼前浮現出模糊的畫麵:
殷商的祭壇建在高山之巔,周圍擺滿了青銅禮器,鼎耳上懸掛著人頭。披發的祭司穿著玄鳥紋祭服,手中舉著青銅刀,正將一個奴隸的鮮血淋在鼎耳上。鼎身發出沉悶的嗡鳴,表麵的人牲紋亮起紅光,吸收著鮮血。祭司口中念著晦澀的禱詞,大意是“以血親之血,引鼎神之力,佑我大商萬年”。突然,祭壇劇烈搖晃,九鼎同時升空,虛影照亮了整個夜空——那場景,竟與此刻的驪山如出一轍。
“這是……血祭的真相。”巴清喃喃自語,指尖劃過殘片上的“紂”字。她終於明白,始皇要的不是長生,而是借助殷商的血祭儀式,將自己的靈魂與九鼎綁定,成為永世不滅的“鼎主”。而她的血脈——巴族是殷商的後裔,體內流著祭司的血,或許正是開啟血祭的鑰匙。
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嘚嘚”的蹄聲越來越近,衝破煙塵的是一支裝備精良的秦軍騎兵,為首的內侍穿著繡著金線的黑袍,手中舉著始皇的符節,符節上的犛牛尾在風中飄動。“陛下有詔!”內侍的聲音尖利刺耳,“即刻封鎖驪山,任何人不得出入!擅自離開者,斬立決!”
巴清眼神一冷。地震剛停不到半個時辰,始皇的命令就到了,甚至比馳援的軍隊還快,這絕非巧合。她看向那名內侍,注意到他腰間的玉佩上,刻著與李斯送來的驗汞銅盆相同的降咒紋——紋路是用朱砂勾勒的,邊緣還塗著一層蠟。顯然,李斯早就知道會發生地震,甚至可能參與了其中。
“巴君,墨家探子來報!”一名墨家工匠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身上的衣服沾滿了塵土,“鹹陽方向也發生了小範圍地震,相國府那邊燈火通明,李斯正召集門客議事,還調了五千精兵守住府門!”
墨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急促的青銅鐸聲打斷。“當——當——當——”鐸聲尖銳,是赤霄軍的緊急警報,意味著有外敵來襲。巴清立刻登上旁邊的望樓殘骸,扶著斷裂的木柱望去:驪山南側的山道上,無數穿著黑衣的人影正朝著廢墟逼近,他們步伐整齊,顯然是訓練有素的士兵;手中的兵器上塗著黑色的藥膏,那是楚係貴族常用的汞毒,遇血即發。而為首的那人,竟戴著三星堆風格的金麵具,麵具上刻著縱目紋飾,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手中揮舞的長戈上,刻著“楚”字銘文,字體是楚國特有的鳥蟲書。
“是六國餘孽和方士勾結!”巴邑怒吼著舉起長戈,赤霄軍立刻列成盾陣,士兵們眼中閃爍著戰意,“阿姐,我們跟他們拚了!”
巴清沒有動。她握著那枚青銅殘片,感受著體內湧動的力量,又看向遠處正在逼近的敵軍,突然輕笑出聲。這場地震,這場鼎影現世,或許不是災難,而是契機——李斯想借六國餘孽除掉她,始皇想借她掌控九鼎,而她,或許可以借著這場亂局,徹底揭開殷商血祭的秘密,甚至奪回屬於巴族的一切。
就在此時,廢墟深處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轟鳴,比之前的地震更甚。那道貫穿驪山的裂縫再次擴大,露出下方幽深的地宮入口,裡麵黑漆漆的,像是巨獸的喉嚨。入口處的水銀江河中,竟緩緩升起一道青銅巨門,巨門足有三丈高,上麵刻滿了《歸藏》易的卦象:乾卦的“天”紋在上,坤卦的“地”紋在下,中間是坎、離、震、巽、艮、兌六卦,紋路間鑲嵌著細小的丹砂,在汞光的映照下發出紅光。
巴清的目光落在巨門中央的凹槽上——那形狀,與她手中的鼎耳殘片完美契合,連紋路都分毫不差。
“巴君,我們怎麼辦?”墨翟緊張地問,手心全是冷汗。他知道這扇門後必定藏著驚天秘密,或許是九鼎的真身,或許是殷商的祭祀遺跡,但無論是什麼,都伴隨著致命的危險。
巴清將殘片握緊,腕間的巫紋與殘片同時發出幽光,兩者的光芒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道銀紅色的光柱。她看向逼近的敵軍,又看向那道青銅巨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告訴他們,想搶九鼎?想斷我巴族血脈?先踏過我的屍體。”
話音剛落,她突然將殘片擲向空中。那枚小小的青銅殘片在陽光下炸開,化作無數道銀灰色的光刃,如同暴雨般朝著敵軍飛去。光刃落在黑衣人的身上,瞬間便劃開了他們的衣服,觸及皮膚後便發出“滋滋”的聲響,疼得他們紛紛慘叫倒地。而廢墟深處的青銅巨門,也隨著光刃的出現,緩緩向內開啟,露出門後無儘的黑暗——黑暗中,似乎有無數雙眼睛正在靜靜注視著這一切,還有沉悶的青銅嗡鳴,正從深處緩緩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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