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破敗佛龕裡發現他刻的無數個“琳”字，最早那個沾著乾涸血指印。
燁翎琳觸碰斑駁刻痕，那些筆畫突然遊動如活蛇。
厲容殤從陰影中走出，僧袍下擺掃過積灰的蒲團。
“數清楚了？”他握住她探向刻痕的手，“這裡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個。”
她指尖撫過最早那個血字。結痂的暗褐色突然變得鮮紅，竟是從木頭裡滲出新鮮血珠。
“為什麼…”她縮回刺痛的手指，“…要刻在這裡？”
佛龕突然劇烈震動。所有“琳”字脫離木料浮到半空，組成她曆屆轉世的命盤。
“因為…”他咬破指尖點在命盤中央，“…每世都把你弄丟了。”
燁翎琳在血光中看見幻象。每個字都對應一世追尋，最早那世他跪在佛前刻字，指尖磨得白骨森森。
“疼麼…”她觸碰他殘缺的指節，“…值得嗎？”
厲容殤扯開衣襟露出心口。那裡紋著最新的“琳”字，筆畫由疤痕組成。
“你每死一次…”他引著她的手撫摸凹凸的疤痕，“…我就加深一遍。”
佛龕深處傳來嬰孩啼哭。她扒開蛛網纏繞的經卷，發現暗格裡藏著個繈褓。
“這是…”她抱起冰涼的嬰兒屍體，“…我們的孩子？”
厲容殤碾碎那具小屍體。骨灰在掌心凝成舍利，被他喂入她口中。
“第一世的孩子…”他輕撫她腹部，“…現在該回來了。”
她跪在佛龕前乾嘔。吐出的竟是金粉，那些粉末自動拚成往生咒。
“原來如此…”她慘笑，“…你一直在收集我的魂魄。”
無數光影從刻字中湧出。每道都是她殘存的記憶碎片，最終彙聚成完整的往世書。
“看…”他撕開往世書最後一頁，“…這次結局由你寫。”
燁翎琳在紛飛的書頁中站立。往世書記載著所有悲劇收場，唯有最後一頁空白。
“那我寫…”她咬破指尖潑墨揮毫，“…永生永世不相見。”
血字在紙上灼出窟窿。佛龕在震蕩中坍塌，露出地底巨大的煉魂陣。
“晚了…”厲容殤踩碎陣眼，“…你早在我的因果裡。”
煉魂陣中升起九百九十九盞魂燈。每盞都燃著她的生命之火，最舊那盞已近熄滅。
“這些燈…”她觸碰最近那盞跳動的火焰，“…都是你點的？”
他摘下最亮的魂燈吞入腹中。火光從七竅溢出，將他照得如同琉璃。“每盞燈…”他咳著火焰輕笑，“…都是你離開後我活著的年月。”
燁翎琳突然打翻所有魂燈。火焰在地麵流淌成血河，河中浮現他獨守佛龕的畫麵。
“傻子…”她踩滅最後一點火星，“…我從來都在你身邊。”
佛龕在火焰中化作灰燼。唯剩那個血指印的“琳”字飄在空中，突然鑽入她眉心。
“現在…”厲容殤輕吻她額間新生的朱砂痣，“…你永遠逃不掉了。”
天光從坍塌的屋頂瀉落。她看見自己身影與九百九十九個前世重疊，每個都對著他微笑。
“不逃了…”她咬住他遞來的指尖，“…累了。”
厲容殤在廢墟中刨出半截菩提枝。那樹枝瞬間開花結果，每顆菩提子都刻著“琳”字。
“吃下去…”他將果實喂入她唇間，“…從此我中有你。”
她咽下帶著血味的果實。腹中突然胎動劇烈，與佛龕殘留的誦經聲共鳴。
“你看…”他撫著她隆起的小腹輕笑，“…連孩兒都等不及了。”
斜陽照見彼此相擁的影子。那影子在殘垣斷壁上無限延伸，最終與九百九十九個前世完全重合。
“值了…”她舐去他眼尾血淚，“…用九千次刻痕換這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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