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不解,管事欺男霸女與鄭家父子有何乾係。淩老爹頓了頓,語氣不容置疑:“明日,你去市集上割幾斤好肉,打幾壺好酒,再買些像樣的茶點布匹,親送至你舅父家!如今你做了勾當,莫要讓親戚鄰裡背後戳脊梁骨,說咱家眼高於頂,連窮親眷都不認了!”
“是…孩兒知曉了。”淩雲隻得先應下。
此時,阿母章氏自灶房探出頭來,手裡尚拿著鍋鏟,麵上帶著關切:“你爺倆在外頭嘀咕甚呢?小二歸來了?正好,飯快好了,今兒個便在此一處吃罷!你大兄並大嫂也在。”
淩雲忙應道:“哎,好。”
晚飯擺上案,雖無甚山珍海味,卻亦是雞鴨魚肉俱全,較往日豐盛許多。大兄淩大郎、大嫂,還有幾個侄兒侄女皆圍坐過來,顯得頗為熱鬨。
飯桌上,阿母不住給淩雲布菜,噓寒問暖。說著說著,她忽壓低聲音,帶著幾分神秘並期待問道:“小二,娘聽聞…昨兒個…有人送了你一個…姑娘?”
淩雲剛扒了一口飯,聞此險些噎住,尷尬地咳嗽了兩聲。此事傳得可真快!他含糊道:“呃…是。一友人所贈…婢女。幫著料理些雜事。”
阿母雙目頓時亮了起來,喜形於色:“婢女?好好好!是哪家的姑娘?年歲幾何?模樣性情如何?快與娘說說!你如今亦是官身了,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伺候怎行?早開枝散葉,娘也好早抱上大孫子不是?”她愈說愈高興,仿已見孫兒繞膝之景。
淩雲被阿母此連珠炮似的發問弄得哭笑不得,隻得硬著頭皮答道:“叫…叫紅綃。年歲…二十左右罷。模樣…尚可。性情…亦還溫順。現今安置在公廨那邊…”
“二十了?年歲稍大了些…然也好,懂事,會伺候人!”阿母笑眯眯頷首,“既是贈你的,那便是你的人了!改日…帶過來讓娘瞧瞧!若真是個好的,娘便做主,給你收房!”
“收…收房?”淩雲一口湯險些噴出。此都哪跟哪啊!
“娘!您胡唚甚呢!”一旁的大嫂忍不住插嘴,語氣帶著幾分酸意,“小叔現今是老爺!身份金貴著呢!豈能隨便收個來曆不明的女子?再說了,我聽聞…那女子,似是…凝翠閣出來的?”她消息倒靈通,語氣中帶著明顯的鄙薄。
阿母章氏一聽“凝翠閣”三字,麵上的笑容瞬僵住,臉色沉了下來:“凝翠閣?妓…妓家出來的?!”她猛放下箸,瞪著淩雲,“小二!此…此是真的?!”
淩雲心下暗叫糟糕,隻得頷首承認:“是…然娘,她亦是身不由己…”
“糊塗!”阿母氣得一拍案,“你怎能…怎能將那種女子留在身邊?!還…還要帶歸來予我看?!你不怕丟人,我與你爹尚要此張老臉呢!不行!趕緊打發走!多少銀錢買的?娘予你錢,賠予她!趕緊讓她走!”
眼看阿母便要發作,一直悶頭吃酒的父親淩老漢忽哼了一聲,開言道:“吵甚吵!用飯!”
他發話,阿母頓不敢再大聲嚷嚷,然仍氣鼓鼓瞪著淩雲。
淩老漢扒了口菜,慢悠悠道:“人是沈員外所贈。沈員外…是蘇杭來的大布商,家財萬貫。他贈人,自有其道理。小二現今在衙署當差,人情往來,免不了。留下便留下了,多一端茶送水的,亦無甚大不了。至於收房…日後再說。”
他此言,看似平淡,卻一錘定音,堵住了阿母的嘴。阿母雖仍不滿,卻亦不敢再反駁,隻是低聲嘟囔:“…妓家出來的,能有甚好…莫帶壞了小二…”
此時,一直未怎說話的大兄淩大郎,忽湊近淩雲,麵上堆著諂媚的笑,壓低聲線道:“二弟…聽聞…現今城中那些有名的姐兒,皆…皆搶著要請你吃酒?與你…熟稔得很?”
淩雲瞥了他一眼,嗯了一聲,不知他葫蘆裡賣的甚藥。
淩大郎搓著手,嘿嘿笑道:“你看…大兄我開的那家小逆旅,生意一直半死不活的…你能否…與你相好的哪位姑娘說說,讓她…偶去我那兒坐坐?露個臉便行!嘿嘿,有紅牌姑娘坐鎮,那生意…定火爆啊!”
淩雲聞此,險些氣樂!
他大兄開的那家甚逆旅?便是城南貧民區邊上兩間破屋蓋的,大通鋪,一宿收幾個銅板的那種雞毛店!來往的皆是腳夫、苦力、逃荒的流民!讓凝翠閣、倚翠樓的紅牌姑娘去那兒“坐坐”?虧他想得出來!
“大兄,”淩雲沒好氣打斷他的白日夢,“你那地方…人家姑娘去作甚?與你那幫子客人…討論詩詞歌賦,抑或人生哲理?”
淩大郎尚未聽出譏諷,兀自興奮道:“不用討論甚!便坐著吃吃茶!露個臉!讓那幫窮哈哈開開眼便行!纏頭資…纏頭資我分她三成!不!四成!”
“噗——”一旁正吃湯的父親淩老漢,終忍不住,一口湯全噴在了案上,劇烈咳嗽起來,指著淩大郎,氣得胡子直抖:“蠢材!你個豬腦子!給老子滾出去!”
淩大郎被罵得莫名其妙,委屈道:“爹!我此不是想法子賺錢嘛…”
“滾!”淩老漢抓起一根箸便擲了過去!
淩大郎嚇得一縮脖,嘟囔著“不說便不說嘛”,悻悻地扒飯,不敢再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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