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定了定神,將那份燙手的公文暫且放在一旁,轉而向明府請示另一件要緊的公事:“老爺,祈雨之事…雖暫告一段落…然…秋收將近,農事為大。前次…議及修繕加固城東海塘壩之事…不知…老爺意下如何?是否…可擇日開工?”
王知遠聞言,揉了揉依舊有些發脹的眉心,暫時將“降雨玄學考察團”的煩心事擱下,沉吟片刻,轉頭問師爺趙先生:“趙師爺…修繕海塘…所需銀兩籌備多少了?
趙師爺連忙躬身回道:“回老爺的話。縣內大戶籌集了三萬兩有餘。修繕海塘…應是…綽綽有餘了。”
“三萬兩?!”王知遠眼睛一亮,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真切的笑容!此可是…實實在在的政績!比彼虛無縹緲的“祈雨之功”…更讓他心動!他當即拍板:“好!此事…甚好!淩雲!你…即刻著手籌備!擇一吉日…便…開工罷!務必…在秋收到來之前…將海塘修建完畢!此事…關乎民生,乃大功德!定要…辦得穩妥!”
“卑職遵命!”淩雲躬身領命,心下亦是暗喜。此海塘工程…若能辦好,亦是…一樁不小的功勞並…人脈積累的機會。
王知遠心情好轉,又想起一事,手指輕輕敲著案麵,看似隨意地問道:“官商…承攬咱輩此海塘工程的…所有石料供應…此事…淩雲…你…怎麼看?”
淩雲知曉此是上峰的“請托”,處理不好…極易得罪人。他略一思索,謹慎回道:“回老爺…上憲的麵子…自然…是要給的,然石料供應事關重大,需得穩妥。不若…分批給付銀錢,驗一批石料,結一批款項…如此…既全了情麵,亦不致有誤工程…”
王知遠聽完,撫須點頭,麵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嗯…你所思…甚為周詳!穩妥!就…依此辦理罷!”
公事議定,王知遠麵露倦色,揮揮手示意彼輩可以退下了。
淩雲與趙師爺一同躬身退出二堂。
來至廊下,左右無人,淩雲放緩腳步,湊近趙師爺,壓低聲音道:“老先生…日前…彼件事…現今…有了些眉目了…”
“哦?”趙師爺目露精光,亦壓低聲音,“可是…指…為明府物色…如夫人之事?”
“正是。”淩雲點點頭,聲線更低,“乃是…卑職母族…一位遠親家的女兒…姓章,名婉清…年方二八…真正的良家子!品貌…皆是上乘!性情亦溫婉…隻是…唉…家道中落,父親新喪…生計…甚是艱難…其母…亦有此意…願將女兒…送與縣尊為妾…以求…個依靠…”
趙師爺聽得是眉開眼笑,連連點頭:“好!好!家世清白,品貌俱佳,又逢困境…此乃…天賜良緣啊!縣尊定然…滿意!滿意!不知…現今…人在何處?”
淩雲道:“暫居於…城隍廟…一間淨室之中…為其父…祈福守孝…倒也…清淨。老先生…您看…何時…得空…方便引縣尊…過去…‘偶遇’…相看一番?”
趙師爺嘿嘿一笑,目中閃過一絲了然與…默契:“明白!明白!此事…包在老夫身上!定然…安排得…妥妥當當!‘機緣巧合’!‘水到渠成’!嘿嘿…”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淩雲心下暗忖:此事若成…自家在明府心中的地位…當可…更為穩固了…
與師爺彆過,淩雲回到押司房,匆匆飲了一口早已涼透的茶水,便又起身出門。海塘工程木料一事,尚需跟沈萬金議一番。
來至沈府,與沈萬金在書房落座。寒暄幾句後,便切入正題。沈萬金聞聽海塘工程即將啟動,大喜。。。
公事談得甚是融洽。沈萬金心情大好,執意要請淩雲去太白樓用飯,以示謝意。
盛情難卻,淩雲便隨他一同出了沈府,往太白樓行去。
剛行至沈府大門外不遠,卻見街對麵一戶人家門口…張燈結彩,圍了不少人,似乎…正在操辦甚喜事?尚有幾個挑夫…正抬著幾擔…係著紅綢的聘禮…往門裡送?
“哦?此是…誰家下聘?如此熱鬨?”淩雲隨口問了一句。
沈萬金亦瞥了一眼,不甚在意地笑道:“不知是哪家…淩先生稍候,我讓下人問問。”言罷,便對身旁跟隨的一個機靈小廝使了個眼色。
彼小廝會意,立小跑過去,擠進人群打聽。
不多時,小廝便跑了歸來,麵上帶著幾分…壓抑不住的…古怪笑意,甚至…尚有幾分…輕蔑?他湊到沈萬金耳邊,壓低聲音,卻又恰好能讓一旁的淩雲隱約聽到:
“老爺…打聽清楚了…是…是縣衙彼個…退了役的…淩老捕頭家…在…在下聘呢!”
“淩老捕頭?”沈萬金一愣,隨即失笑搖頭,“彼個老倔頭?他家…尚能攀上甚高親?給哪個兒子下聘?竟弄得此般陣仗?”
小廝麵上的笑意更濃,甚至帶上了幾分…嘲弄:“可不是嘛!聽聞…是…是給他家彼個…剛脫了賤籍、在衙門裡當了個小勾當的兒子…下的聘!聘的…嘖嘖…”